大发窑老婆叫"老板"。
孩子叫"小崽子"。
办不成事情叫“球也卵不成。
找事儿叫“罗喳"。
骂人叫“看你个球相"。
有些姿色的女子叫“圈子"。
想和女子套进乎叫“拍圈子"。
不明白事理叫"球迷信眼"。
明白了事理叫"机迷“。
玩叫"灰害“。
爱捣蛋的人叫“灰皮“。
打人耳光叫打“逼兜"
我就是“爷","爷"就是我。
① 我们大发窑实则不大,东西两座大山,南北走向中间一条有时有水有时干涸的河槽,大发窑上有一条窄窄的街道,它坑坑洼洼从南到北有两公里多长,在总面积不过五、六平方公里的山上山下,坐落着低矮的平房和土窑洞。而就是在这样一个贫瘠的小山山沟里,却蕴藏着丰富的煤炭资源,资源和梦想吸引着天南海北的青壮年投奔前来下井挖煤。
投奔大发窑的人有走西口逃荒之人,有从东北和山西煤矿调过来的人。我的父‘亲是经过一个叫“李队长"的同乡介绍,从老家来到大发窑下井挖煤。
六十年代后煤炭行业在大发窑昌盛发展,矿上从全国各地招了一批合同工,合同期满后有一些工人没有返回家乡务农,而是选择留在了煤矿工作,后来他们的家属和孩子也陆续的来到大发窑定居,70年代初又有一批下乡知青来到大发窑下井当了窑黑子。
大发窑经过几年的扩展,祖国五十六个民族的人都齐了,大人们说话南腔北调用着各自家乡的方言,但孩子们出门在外却说着大发窑的本土话,最典型的口头常用语就是"爷……",男的女的漂亮的丑的在一起说话时,第一个字就是:爷字。
“爷可找见你了……"
"爷爸爷妈叫爷跟你玩……"
“爷透尼玛,你为甚欺负爷……"
成年后,"爷“不能再当口头语了,这“爷“在大发窑还能混日子行的通,不让人扇耳光挨逼兜,在社会上恐怕不行,但“爷"改“我“字,"我"字一出口咋就那么别扭让人难受呢。
大发窑在我们包头地区非常的有名,方圆几百公里地方,一提起大发窑三个字,都吐舌瞪眼啧啧:大发窑出的好煤呀!挖出来的黑煤都不够包钢一家使唤。
我们大发窑住着3000名矿工,矿工家属有一至两万,而后是一些配套的商场事业管理部门,这些部门上班的工作人员加家属不小余大几千人,最后大发窑上总共住有人口三万余人。
小时候我家住在大发窑的三居民,居民就是咱们平时叫的街坊,我们大发窑叫一居民、二居民、三居民……我家是在三居民山坡下的一条山沟沟边子上,山坡上依次向下是几排灰砖蓝瓦顶的排房,下面挨沟的是几座干大垒的小土屋,我家就在其中。
听大人们说:在我们干打垒的土房下面埋着一口废弃的矿坑,这个矿坑里还有很多没挖完的煤,并且埋着上百个人。
这个矿坑被废弃填埋,是因为它曾经发生过煤尘大爆炸事故,在这次事故中死了上百名矿工,当时矿坑被日伪侵者占领,出了惊天事故后,他们连人带井一块埋没掉了。
那一年我是八岁,我还没上学,我亲眼见矿上派来人将这个坑口挖开,这个坑口从上到下是一阶一阶的石阶路,石阶路下是一口黑糊糊的口子,有人下到黑口子里去,不久,他们抬上来好多白化化的尸骨,尸骨抬上地面,然后就摆放在我家大门外那片空地上。
有人在尸骨旁边立上了几块宣传栏,宣传栏上画着我从小人书上看到过的鬼子,还有一些长相丑陋的坏人,鬼子穷凶极恶的举着洋刀,坏人呲牙咧嘴举着皮鞭,在他们面前爬着跪着一群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人,这些人头顶上顶着一盏油灯,背上背着一箩筐煤炭,豆大的汗水掉落着。
有人指着白骨,给前来参观的人讲解说:就是这些残无人道的鬼子和汉奸们,是他们凶残的杀害了穷苦的矿工。
此时已是解放后的1972年,岁月燃烧火热,大发窑和全国形势一样,一片大好越来越好。
②李贵红
民国三十年,在大发窑西北山沟里的一个小村子里住着一个姓李的先生,李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他平日里教书,闲余时间走村串巷看病。那年,李先生已经三十大几岁了,可他还没有婚配,一户被他看好病的大户人家看中了他的才地,将自家小姐许给了李先生。一年后,李先生和妻子生下了一个男婴,又过一年,俩人又生下一个男婴,夫妻二人实在高兴,说李家门火兴旺,一连生俩男婴预示将来飞黄腾达,为了将门火旺兴旺下去,李先生给二儿子起名贵红,富贵、红红火火,全称李贵红。
李贵红现在可是我们大发窑的名人,他的大名和他的人在大发窑上妇孺皆知,如果蚂蚁有思想都会识李贵红,只可惜那个年代没有网络没有传播没有火山没有花椒,要不然李贵红是个火爆全国的大网红。
李贵红的身影始终贯穿在大发窑,他与大发窑人共同生活了五十余年。不过,李贵红却是在用乞讨的方式在讨生活。
我认识李贵红是在二矿大食堂。
一天,我在街上灰害(玩)时,看见了一个穿的破破烂烂,湓头垢面脸皮油黑发光,手背手掌上糊扯着厚厚一层污渍,怀里抱着一条油光甄亮的面袋子,身体佝偻蜷缩在国营大食堂门前的乞丐。
这个乞丐一双挑不起来眼皮的眼睛努力地争扎着,可怜巴巴地盯着进出大食堂吃饭的矿工……
这时,有人吃罢饭,出门来时,他将一个黄橙橙的,上面有一个牙口的玉米面窝窝头塞进乞丐的面袋子里。乞丐望着施舍的人,嘴里含混不清大概说着感谢的话语。
我们一群围观的灰皮孩,一哄而上,抢了面袋子打开口子,使劲往袋子里掏摸。
“你们这群灰皮,不要欺负李贵红,他一个讨吃要饭的你们真下了的手……"
大人训斥我们。
李贵红嘴里嘬嗫着,但他对我们抢他的面袋子并没有啥反应,任凭我们将他的面袋子抖了个底朝天。我们大发窑的灰皮孩可不怕大人们的凶猛,大人们越是多管闲事,我们越是灰害,这时侯,有人早将面袋子扔了出去,面袋子里的干粮杂食撒落了半马路。
李贵红睁开了眼,他没有恼,而是“嘿嘿嘿”傻笑着,趔趄着扑向面袋子干粮和杂食。
那时,我们这群灰皮翻李贵红的面袋子,主要是想李贵红讨来的馒头拿来吃,因为在那浅灰色的个年代,我们矿工家属吃粮食是按三七分配供给制的,就是百分之七十杂粮,百分之三十细粮,粗粮玉米面玉米喳子高梁米外加吃了不好消化的放大臭屁的黄豆面,粗粮就磨擦力大,不好下咽,好吃好咽的小麦面也就是白面太紧缺。我们这群小顽孩见了白面馒头,根本不顾一切要吃进饥肠辘辘的肚子里去。
李贵红收拾起散落在地上的窝窝头,装回了面袋子,乞求的对我们说着不连贯的话语:
“明――天,一定给――你们――要上馒――头――吃……”
李贵红有时讨上馒头主动给我们吃,只求我们别打他。
我们还不信李贵红的话,我们拽住李贵红的头发让李贵红下保证,而后,我们这群灰皮才一哄而散。
第二天中午,我们找到大食堂门口,上前二话不说,就拾翻开李贵红的面袋子。结果全是窝窝头,没见着白面馒头,我们这群小顽孩就恼羞成怒!一人拽着李贵红的胳膊,几人在他身后连踢带踹,将他赶到二矿卫生所的厕所前,一边大骂他骗人,一边将他穿的破烂衣服给撕碎,扔进了厕所的茅坑里,还有几个小伙伴硬要将李贵红推进厕所坑里去……
有来上厕所的大人看见我们在欺负李贵红,他大声喝斥我们:说我们是一帮有人生养没有人教养损了大德的灰皮!有本事欺负一个要饭的是在葬良心,迟早会得报应的!
那时,我们哪懂的大人的好言相劝,有个伙伴掏出了一盒洋火,他把从李贵红身上撕扯下来的一件油腻腻的二骨劲的背心,给点着火烧了……
那天起就看不见李贵红,在二矿工人大食堂门口乞讨了。
我们上了一年级后,放学路过大发窑国营大食堂门前,就又看见了李贵红,他身子下面铺了一块破韦莲席子,他躺在上面,旁边扔着他的油黑的面袋子,他倦缩着身体,脸色通红正“呼呼”的大睡。
有人说李贵红大醉了,是一个人拿他穷开心说请他喝酒,然后将一整瓶二锅头硬逼着李贵红喝下了肚。
再后来,我才知道,但凡李贵红喝高了睡在马路边上,都是有人故意干的。这些都是无聊的大发窑人,掏个几毛半块钱买上一瓶二锅头让李贵红喝下去肚去,李贵红醉了后看李贵红出“洋相”好取乐。
那年,李贵红来到大发窑乞讨时也只有十大大几岁,当时大发窑人对他并不熟悉,所以给他吃喝的人并不多,李贵红也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样傻,他知道大发窑上住的矿工,每家都养活着五六个孩子,供应粮食也不够吃,再帮上他一口真的很难!于是,他就转游找到了大发窑上的两个大食堂:矿工大食堂,国营大食堂。他想:有人吃不了的饭剩几口够他吃了!找到矿工大食堂国营大食堂这两个好地方后,李贵红就围着两个大食堂讨要生活。
进入八十年代,改革开放了,好多企业都改了制,大发窑的国营大食堂先包给个人经营,但从来都不奢侈的大发窑人,很少下饭馆吃饭消费。不久,国营大食堂就关张了。 矿工人大食堂,也因吃饭的矿工减少,食堂缩小了规模。
李贵红见两大食堂没有了生活,开始改为走街串巷,入户讨要饭吃。
因国家政策对路,辛劳的矿工们收入增加生活也富裕起来了。李贵红前来讨要,人们早将吃的准备好了,李贵红趔趄过来时,就有热心肠的人把热菜热饭端给李贵红,叫他趁热吃下去……
李贵红嘴里嘟囔着好象说着感激的话。
李贵红和矿工们讨要上饭后,他就观察谁家愿意帮他,不讨厌他。有时他在别处讨要吃饱后,专门到这家待他好的人家打个招呼:说不要给他留饭了,他已经吃饱了。然后,他就又问这户人家在二机厂上班的孩子工作好不好?为啥后来大发街人总爱拿二机厂和李贵红说事儿。
李贵红为讨的大家的乐哈,就嘴里念念有词的编排着他和二机厂的“爱情故事”。
“亲爱的贵红你好!见信如见面,我很长时间没有回大发窑看你了,现在十分的挂念。我和娃娃们都很好,大女子马上上小学啦,安顿好孩子们,我跟领导请了假,然后就回大发窑看你。你平时要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了,我们二机厂发的福利,我让二肉旦给你带回去······"
大发窑的人最爱让李贵红唱歌,唱那首《山丹丹开花红艳艳》。
一道道的那个山来呦
一道道水
咱们中央红军到陕北
咱们中央红军到陕北
…………
围观的人听着李贵红不在调上的《山丹丹开花红艳艳》快乐的嘻笑着。
八十年代末的一天,贵红被喝多酒的矿上灰皮三赖子给截住,他对李贵红先是一顿调笑,而后借着酒劲动了手。李贵红被三赖子打了个半死后,三赖子将李贵红扔进了一条山沟沟里。
李贵红躺在山沟沟里痛苦呻吟,刚好有几个从大发窑教堂回来的信教人发现了他,信教的人将李贵红从山沟沟里救上来送回他家。
大发窑的人知道了李贵红的遭遇后,都忿忿的说:三赖子欺负要饭的人他不得好死。
半年以后,三赖子真的出了矿难,他被井下冒顶砸死在掌子面。
零零年时,李贵红已经六十多岁了,他的腿脚也不灵活了,村子里办的敬老院收留了他,管他吃喝住,他再也不用到大发窑走东家串西家讨要生活了。
可李贵红在敬老院,住了一年多后,说啥也不愿待着了,他又来到大发窑上讨要。
已经很久没见着李贵红的大发窑人,见李贵红摇摇摆摆又出现在了大发街上,便“哗啦”一下都围住了他,没有人再逗比他,只有关心的问他,怎么不在敬老院住着?吃喝不用愁,还风吹不了,雨浇不着……
李贵红的话竟然没有了往日的含混不清,他语音虽然柔绵,但语言上很连贯,也很清楚:他说敬老院好是好,吃住不花钱,可饭菜没有大发窑好人给他吃的好。几十年来他的肚子被大发窑人惯坏了,没有酒肉真受不了了,所以他忍受不住了,就硬从敬老院里偷跑了出来。他一是想改善一下生活,二是心里总放不下,他和大发窑人四十多年的交情!更是想在多看一看,给了他多年好生活的大发窑人平平安安……
那年我正好遇上李贵红,就追问他为什么要乞讨?还要装成傻乎乎的样子?李贵红说他家哥五个,地少家穷根本顾不了生活,再加上他有个软骨病,走路摇摇晃晃干不了啥营生,他就想到只有乞讨生活的这条路了。李贵红也是上过学认识字的人,他就琢磨到利用自己身体不好的状况,再伴上他半傻的模样,讨要时肯定会有人会可怜他。
③“李队长"
在大发窑上,六七十年代后出生的人都不会知道李队长是个谁,但在他们的父辈们中一提到李队长这个人,是无人不知无人晓,李队长当时的名头在大发窑上不亚于后来的李贵红。
李队长不是他的本名,至于他真名叫什么只有他下井的采区几十人知道。李队长是大发窑人送给他的一个尊称。
李队长二十五岁前还在老家张家口地区的蔚县白洛公社方碾子村种地。
李队长爱上了本村的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名字叫美花,听名字就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
李队长追美花没少下了功夫,他每天帮美花家干这干,给美花家送他家桃园种的鲜桃,和美花在庄稼地里谈理想谈未来。
那天,李队长和父母亲去美花家提亲,他们到了美花家时,看到了本村的三明子。
三明子和李队长同岁,他俩一块在一个班念过几天书。三明子十六岁时,就被他的大爷带走离开了村子,他的大爷在包头的大发窑煤矿上工作。
现在回到村里的三明子是矿上的工人了,他干着公家的营生吃着公家的饭,这些个快要让村里人羡慕死了。大家都说三个明子命好,将来谁给他当媳妇比吃蜜都甜。
三明子家没少给美花家东西,还说等和美花有了孩子,矿上就会给她们娘俩落城市户口吃公家粮,事情定下后,美花就跟三明子去了大发窑。
当年过年,三明子带美花回来过年。
那夜,李队长坐在三明子家院外一个角落处,屋里早已息灯睡下,但李队长就是不愿离开。
而后,李队长竟然鬼使神差翻墙进了三明子家的院子,他来到窗户下坐在台上。
李队长是想听到美花的声息,果然,屋里传出来酣睡之声,酣睡之声就有美花。
半个小时过去,一个小时过去,屋中的酣睡声突然越来越弱,随后闻到一股烟沧味从窗缝中钻出来,李队长嗓子眼一辣,他咳嗽出声来。
李队长认为屋中的人睡的并不死,有个响动应该会被惊着,但始终无回应。李队长一想今天屋里绝对出了事了,刚才不是闻到沧人的烟味了吗,莫非他们被火炉中的烟闷了。
李队长可不想美花死,他站起来伸出推开窗户上的一个小气窗,一股浓烟破窗而出。
美花三明子被救了后,三明子很酸的感谢了李队长。
一个月后,三明子将李队长带到了大发窑,三明子的大爷给李队长安排到矿上上了班。
来到大发窑后,李队长才知道三明子对美花并不好。三明子仗着他大爷现在在矿上有个一官半职,他就不务正业,不好好上班,他的上班就是赌博醉酒打架。
三明子每天的任务就是,他灰害一天后,晚上回家美花必须给他准备酒喝,美花有时劝三明子少喝少惹事,三明子伸手对美花就是一个逼兜。
李队长来到大发窑半年后,他为矿上办了一件惊天大事。
矿山开井三年后需要扩大生产,但扩大生产需要人马,而且用人量非常大,一次要招用二百多名采煤工。当时的招工可不象现在一样,在报纸电视上发一条招聘广告,或派人去火车站领大批量的农民工回来就可以欧了。
当时国家使用的是分配制,哪里需要人员由劳动部门统一招录调配,个人不能随便流动找工作,而且上级部门已经从全国各地煤矿或其他单位调专业人士支援大发窑了。
上面再没有大量调动人员能力,决定由矿上自主解决用工。矿山是国家重点煤矿,现在急需要达到设计的产量,产出更多的煤炭来保证国家的大钢铁厂包钢的使用。
矿上张贴出了招聘“猎头"榜,李队长自告奋勇揭了榜。
然后,李队长带上矿上的红头文件回到老家,他一个村一个村转,他老家蔚县的村落被他转遍了,而且邻近的高阳县,怀安县,还有和蔚县打交界的山西广灵县的人,他们闻讯而来。
李队长招到的人整整坐了两节火车厢,这群人中就有我的父亲。
一路上,不知道李队长是什么身份的人问他叫什么名,他说姓李,大家就叫他:"李队长,李队长……“
李队长从老家带回二百人的消息,一下子轰动了大发窑。而后,矿山上的领导认识了李队长,下面矿工一见面:“这不是李队长吗……“
矿上还真准备提拔李队长当个什么长之类,但这时他却做下了又一个惊天大事。
李队长招来的二百多人,有多一半是他的蔚县老乡,老乡们都感谢李队长帮他们跳出了农门当了工人。而后,大家都相信李队长,围着李队长。时间一长,有人爱打听就打听到李队长的过往,知道了李队长的对象被三明子撬夺了去的事。
“他可以抢走你的对象,我们可以再抢回来呀……"蔚县老乡怂恿李队长。
其实,李队长来到大发窑后,他和美花私下见过面,美花告诉李队长她到现在和三明子都没领过结婚证,三明子说要那东西没有用,只要跟上他三明子在大发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美花往后不敢再问三明子结婚证的事,一问就挨打,还让她滚回老家去。
一天,大发窑出了一件大事,有一家的男人被人差点捅死,伤人者是三明子。
半年后,三明子被判处了无期徒刑。
这个时候,李队长的蔚县老乡们就让李队长娶美花,李队长说不能干乘人之危的事,老乡说反正三明子和美花也没有领过结婚证,没有领结婚证就不是合法的夫妻。
蔚县老乡们便自做主张,敲锣打鼓到了三明子的家,大家不由分说,生硬将美花抬进了花轿,给送进了李队长的洞房。
而后,蔚县、蔚县人扬名大发窑,成了茶余饭后。
④大王.傻大叶.爱枝
七十年代中期,在大发窑矿工宿舍楼下,就是大发窑人人都知道的大红楼下,经常有一个小个子在搞摔跤活动,这个小个子身高不足一米五,长相尖嘴猴腮,常有人叫他武大郎,但都是背后叫,不敢当面叫,因为被他听到后,他就会邀请你摔一跤。大家刚开始以为他个子矮,经不住摔,谁知一伸手,高他大半截子的人,三下五除二就被他撂倒在地上。
“还来不了,再摔一跤?“满嘴京腔,被摔倒的大个子满脸羞色,连连摆手退到后面。
小个子还多次代表矿上摔跤队去比赛,夺的了好几次冠军。
有人叫他大王。大家都说大王老家是北京的,皇城根来的人所以不一般,大王而后在大发街上成了一条好汉。
说起大王的历史背景,大发窑人更是啧啧赞叹。
大发窑人说:没有傻大叶,就没有他大王的现在,不然大王他现在还还是北京郊区的地球修理工。
大王现在这个漂亮的老婆是他的第二个老婆,名字叫爱叶,爱叶给他生了两个孩子一个男一女。大王每天看见他的两个宝贝疙瘩就非常开心,尤其是他漂亮的老婆爱叶过来给他搓额头上的汗水,更是让他自豪不已。
不过大王在高兴之余,他的脑子里总会闪现出大叶的身影。
大叶是他“特殊“的前妻。
那年,二十六岁的大王在老家地头上干活,他的老乡,在包里石拐大发窑矿上上班的小狗找到他。
"……你岁数不老小了,奔三十了,也不要挑挑拣拣了,现在有一个好媳妇介绍给你吧。"
"谁能找我!我要样没样,身高不到一米五,又是个种地的老农,这辈子光棍定了性了!"
"你就说你愿意找老婆不?"老乡打断小东宝。"现在跟我走。"小狗不容大王分说拉着大王上了开往内蒙古的火车。
火车开了一夜后,第二天黎明时分停在包头东河火车站。东河离大发窑还有八十多里,有一趟下午4.30的火车。
那两天可遭罪了,大王跟着小狗坐火到了石拐水磨滩火车站,而后又顶风走了十来里才到了大发街。
大王听说小狗给他介绍的对象是矿区一对工程师夫妇的闺女后吓坏了,他认为小狗这么老远来就是在耍他。
小狗也不多话,带大王再大红楼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他骑着他的飞鸽,将大王带到了工程师家。
大王和工程师的闺女见了面。
工程师的闺女树高人大,两颗大门牙因为过余大露在了嘴外,说话时有些露气儿。大王和大叶谈了话后,他才感觉大叶智力上有些问题!大王骂小狗哪有什么好心眼子。
小狗说:工程师开出条件了,只要和大叶结婚,农村户给落在矿区变成城市户口,而且给安排大王在国营单位上班吃工家饭。
大王知道工程师也不是傻子,如果他们的闺女智力好,地球翻遍了也不会找到自己来享受。
大王和大叶一办完结婚证,工程师岳父岳母就将他安排在了矿区上的通讯处上班,负责收发信件之类。没多久大王的农村户口也农转非,落在矿区成了城市户口。
洞房花烛的夜晚,大叶几把将大王拉下了炕头,让大王滚蛋,说女人不能跟男人住在一起,住在一起就是流氓。
大王不管大叶丑俊傻样了,他霸王硬上弓要行使男人的权力,大叶与大王闹腾,拿出一把莱刀要送小东宝去派出所。
这边工程师俩口子早盼着抱外孙呢,但大叶与大王结婚一年多了不见有动静,就问大王?大王只有用苦笑来作回答。
一切暴发那天,大王的岳父岳母来看他们时碰上了,大叶衣冠不整哭闹着大喊着救命,让她的父母亲去赶快去叫派出所来抓流氓。
大王满脸上是抓痕,血流满面跌倒在一边。
大王主动要求下井当窑黑子,而后,他和大叶办了离婚。
不过,大王并不气恼,他很快调整了心情,不久,他玩上了他摔跤的爱好。
大王的摔跤场上常来一个看热闹的灰皮,他的名字叫汪汪。汪汪一直看不上大王,经常在一边起哄嘲笑大王。
大王也不多说话,他请汪汪来跟他摔跤。汪汪伸手踢腿上了大王的身。一共三个回合,汪汪就被大王摔进沙窝里吃了满嘴巴的沙子。汪汪玩不起,他顿时恼羞成怒,捡起了一块砖头,凶狠的砸在了大王的脑袋瓜子上,大王的脑袋瓜子瞬间红花柳绿开了飘。
汪汪就是个怂蛋,见大王血糊拉喳躺倒在地上,他害怕了吓的蛋抖的不行。汪汪还想跑路呢,向着大王的人提溜住汪汪,逼迫他背起大王去卫生所。
后来汪汪怕大王报警,就让最亲他的姐姐爱枝出面帮助他。
爱叶在医院整整侍候了大王一个多月。
大王出院时,爱叶就报告全家说她要结婚,对象是大王。
爱叶当时是矿山上最漂亮的女孩,几个矿长家向她爸爸提亲,爱叶都拒绝了,原因是矿长们的子弟就会吃喝拉杂,一点爱好追求都没有,跟他们生活一辈子实在没有意思。
汪汪家闹翻了天,汪汪又要打大王。
汪汪父母亲将爱叶锁进凉房。
汪汪家风风雨闹腾了一年都没改变了爱叶的初心。
大王终于成了汪汪的姐夫。
九十年代,汪汪的两个外甥都考上了名牌大学,而后又流学在国外,取得博士学位后定居在了当地,并将将退休十多年的大王爱叶老俩口接到了身边生活。
⑤大红公鸡紫冠冠
在李贵红讨要的那个同时代,大发街上还有一个有名气的讨要者,大家可能不会忘记,在二矿斜对面的那个山包的一条土沟当中的一口破窑洞里,住着一个乞丐,这个乞丐有40多岁的模样,他耳朵上卡了一副近视眼镜,中等个头,头上常留着一个大分头,嘴里镶了一颗大银牙,有人说他这是汉奸打扮,不是什么好人。这个乞丐和别的乞丐不一样,别的乞讨要时都是穿的衣衫褴褛脏脏兮兮,而他却不一样,一身洗的干干净净压的板板正正的中山装合体在他蹲蹲实实的身体上。这个乞丐还有一个不一般,他可是个有才艺的特殊乞丐,他讨要时从来不用"可怜可怜,帮一把等固定用语……他的开口白,契子是打快板唱快板,每天老远就能听见他清脆响亮的个快板"……大红公鸡紫冠冠,快板一响天下白,二哥我今个来报喜报福送财到……"
只要他来,大人小孩围上他,大家不让他再往前走,都叫他唱完快板,他也很愿意为大家唱。他举快板的手往半空一甩,先来了一个很潇洒的动作,然后快板“啪啪“响亮的响起来。
有人说他快板唱的不值钱,还不如李贵红一封“二机厂来信“读完有酒有肉。
“……贵红一辈子就是要饭了……我和他不一样,我会有改变命运的一天……"
大分头不服气,他一甩他的大分头,扶了一下他的眼镜,"啪啪“使劲打了两下快板,然后挺胸向前走去:“大红公鸡紫冠冠……“
在大发街文艺活动极度缺乏的那个时代,大分头为渴望的人们送来感观上快乐和艺术上的享受。
有知道大分头底细的人说:大分头是山西晋城那里的人,姓白,有人叫他老白,但大发街人都叫他“大红公鸡",他原来是他们县剧团的一个曲艺演员。
老白为什么会乞讨到大发街,知他底细的人又说,他是被老婆气疯了逃到大发窑的,因为他老婆给他戴了绿帽子,这绿帽子而且还不是一顶,所以他被气疯。
老白的县剧团不列外常年奔波在外演出,有一年来大发窑俱乐部还演出了一个礼拜。
那个年根底,老白买了一堆年货回到家中,看见一个男人光着膀子站在锅台下,自己的老婆为他擦头上的汗水。
这个男人是本村的名叫大黄,今天这是在帮他家压过年粉条子。
老白也没说话,因为这是到他家来帮忙的第三个男人,头两个被他威胁跑了。
大黄似乎并不惧怕老白,见老白回来了一句话没说,披上衣服出了门。不一会大黄提着两瓶老白干回来了。
这晚,老白被大黄灌蒙了头。老白从睡梦中醒来时,看到了炕上搂着他老婆睡觉的大黄。
老白还没来的极闹,他老婆早将他的一堆杂陈扔到了屋外。
"别回来了,回来看到的还是大黄…………“
老白昏头昏脑出了屋,他也不知他怎么走出了家门出来村子,一个月后老白来到他们剧团曾经演出过的大发窑。
老白二矿对面山包下的土沟里找到了一口废弃的窑洞住了进去。
老白开始用打快板在大发窑乞讨。老白的乞讨方式其实就是现在市面上那种卖艺讨生活的方式。老白带给了大发窑人们欢乐,大家又回报他衣食。
老白在大发窑唱快板卖艺乞讨了一年后,一天,他隔壁的空窑洞住进来了一男一女,他们也是来大发窑来乞讨生活的。
老白不嫌弃同行,他到是挺愿意帮助这对男女一把。老白主动送给他们一床自己多余的被褥和杂七杂八的零散。
一来二去,老白和他们混熟了,每天完了活回来,老白就来到他们窑洞里,坐在土块橙子上与他们海阔天空天南地北。
一天,女的有些感冒没有出去,她一个人歇在家里。这天刚好老白也没出去,他见隔壁有人就进了窑洞。女人还钻在被窝里呢,老白要走,女人不让老白走,说不见外,今天不出去,如果老白有空就给她说几段快板开开心。
老白的快板一说就是一上午,快中午时老白要走,女人突然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她浑身上下一丝没有……
九个月后,女人生了一个女婴。
不知为什么,至从女人生下孩子后,男人天天打她,往死里打,有时女人被打急了就骂男人:你是个废物还愿我呀……“
男人打的更厉害了。
老白在隔壁听着,他急的象热锅上的蚂蚁,可他就是不敢过去。
孩子过了一岁时,一天,那女人和孩子突然不了。
老白知道是男人昨夜那顿打,女人承受不下去躲出去了。
但几天过去,老白也不见女人和孩子。
那男人并不急,他照样在大发窑乞讨。
老白急的不行了,他暗下四处打听女人和孩子的消息,有人说在大发窑通往包头市区的公路上,他亲眼看到过有一对被汽车撞死的母女。
老白冲出他的破窑洞,一路连走带跑在公路上打听。
从那天起,大发窑上再也听不到了“大红公鸡紫冠冠,快板一响天下白,二哥我今个来报喜报福送财到……"
又过去几年,有人说在伊盟那一带有一个非常有名的戏班子,戏班子每天演出都爆棚。戏迷们都非喜欢他们,尤其是一个唱快板的大分头,他一上台来为大家表演,人们狂喊乱叫,他的快板书《大红公鸡紫冠冠》唱的人们腰都直不起来。大分头表演完下台后,总有一个女人为他擦汗送水,他们身边还跟着一个长相非常漂亮可爱的八九岁女孩。
⑥母猪渠
大发街上居民住地分着十六个小片区,每个小片区分别叫一居民委员会、二居民委员会、三居民委员会……这么称呼,但有的小区片还有个别名,比如八居民委员会叫“西山",九居民委员会叫“二0九。
六居民委员会,大家都叫习惯叫“母猪渠"。
母猪渠的称呼是从旧社会上叫过来的。
这是1939年的初春,天气乍暖还寒,还沉睡在夜色中大发窑的人们,突然被一个沉重的消息惊醒。
"别睡了,老板子们,快领上小崽子们去窑上看看自家的男人是死了还是活着了……"
原来凌晨5点时,窑里发生了瓦斯煤尘大爆炸,在窑下挖煤的二百多条汉子,他们一个也没能跑出来,小鬼子们的打手堵住窑口见有活的爬上来,就举起棍棒将他们打回窑里去,因为这些被瓦斯烧过了的窑工,他们出来也活不了多久,鬼子们也不会出钱治疗他们。
那一个整年里,死了的窑工们的小崽们哭女人们叫,到处是灰暗的惨景。
没有了生活来源的矿难家属,他们有的没法生活下去,在山顶上鬼哭狼嚎一顿,两眼一闭跳下了山崖,有没有胆量跳山崖的,去小鬼子开的药房买上一瓶药水,喂了全家人死去,大发窑上一片哀鸿遍野。
"没男人也的活下去啊,有个挣钱的营生干吧。"那些想开了的老板开导哭哭唧唧的那些老板"活人不能让死人托累死,去母猪渠干去吧。“
死在矿难下二大肚的老板坚持不下去了,她去了母猪渠做上了营生。但二大肚的老板每天收工回家,她就抱着她13岁的闺女鸡毛人大哭,而且她是天天如此,不过,二大肚的老板自打去母猪渠后,她和闺女鸡毛人的日子从此好像好了起来。
死难者的老板们都知道了母猪渠那里有钱,挣的钱能养活一大家。
母猪渠就是今天在大发街青楼北面那栋入口出去后那道渠里,在不太高的沟坡上是一孔孔的土窑洞,这些个窑洞是下窑窑工们的住宿。
有一年,从包头转龙藏一带来了母女2人,人称“大母猪”、“小母猪”,她们母女俩是做皮肉生意的,她们就在大发窑这条渠里租了两孔窑洞。开始这母女二人是秘密干当暗娼,但不久客多了,挡也挡不住,她们母女二人便招人,将之公开化,她俩干脆做了老鸨。
有需求的人问哪里有妓,有人告诉:渠里有老鸨大母猪,小母猪。
时间一久,大家嫌啰嗦就告诉:母猪渠。
后来,小母猪撺掇已经16岁的鸡毛人,说她年轻,在母猪渠肯定能挣上大钱。
鸡毛人不干,大母猪说鸡毛人母亲欠下她不少钱,现在的用她来还债。
很懂事的鸡毛人说这营生是毁八辈祖宗德性的事,打死她也不能去干。
后来,大母猪找了打手,让小母猪带队,他们张牙舞爪的打到了鸡毛人她们家。
鸡毛人不从,小母猪挥掌扇鸡毛人的逼兜,一直扇到鸡毛人嘴变软默不做声。
1945年,日军投降,母猪渠生意随之萧条。1946年,鄂友三部散兵夜间骚扰了母猪渠,那母女二人这些年挣的金银细软被洗劫一空,常住母猪渠的皮肉女人们也被掏了个一干二净,最后这些兵还放了一把火,意在吓唬不要去报案。
第二天,大母猪喝药而死,她是为了她被抢去的财物。
大母猪一死,小母猪也无心事再做下去,小母猪嫁了一个下窑的老头,从此过上了凡间生活,存在了八年的母猪渠从此再无皮肉营生,但母猪渠一直叫母猪渠,大发窑后人少知母猪渠历史。
七十年代,大发街上每天都有一个招摇过市的女人,这个女人非常的时髦,她梳着一条溜光放亮的大鞭子,雪白的脸上涂着粉料,嘴巴描的红红的,水柳蛇腰,有4O岁,她的老汉比她大十七八岁,有人说她年轻时在母猪渠干过,现在能有老汉要她是她走了大运。
鸡毛人到底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她什么也不怕,为了她的打扮没少挨了有关部门的批,但她照样我行我素。
鸡毛人还有一个胆大,凡是有关部门组织的大发窑重大活动,她都主动参加。
一次批判会上,鸡毛人将一个胖女人打惨了,她先是撕心裂肺,声俱泪下愤怒声讨,而后到了激动处,她挥起手掌猛扇胖女人大逼兜,有好事者给数着数,鸡毛人一共扇了胖女人150个大逼兜,胖女人被打肿了的脸半年后才消下去。
事后有人问鸡毛人,她对胖女人下手咋这么狠?,鸡毛人说:胖女人是母猪渠出来的大坏蛋小母猪,是大坏人当然就不能手下留情,应该打死她才好呢。
⑦拍圈子拍丢了命
追女孩子,大发街上叫拍圈子,拍圈子具体什么意思,恐怕在拍圈子的人他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追女孩想交个女朋友。
在那个浅灰色的年代,敢追女孩子拍圈子这么胆大的甚至丢人的事,只有大发街上那些有些懒名气的灰皮什么或混混们才敢干。
我们班的老四,他真名叫什么记不住了,反正他家哥四个他排行老四。老四在大发街上的社会是个通吃的大灰皮,别看他当时年龄只有十八岁,但比他大五岁八岁十岁甚至十几岁的大发街灰皮们都害怕他,一说四四来了,这一帮顿时鸟兽散。比他年龄大的灰皮帮还有主动为四四送上烟卷点燃,对四四点头哈腰的。
四四在大发街社会说一不二,都要留一口给他。
四四认识了一个矿工的女儿,他认为这女孩长的漂亮好看,女孩应该做他的女朋友,他就开始拍人家圈子。
女孩非常讨厌四四,多次警告四四,四四不管不顾,他在大发街上想得到什么谁敢阻挡他。四四追到女孩子家,堵在大门上,弹吉他唱邓丽君的歌。
女孩子父母亲受不了了,先是报警,而后女孩父亲要揍四四,四四早等着呢,揍他的人还没出世呢。四四叫了一大帮子灰皮围住女孩的父亲,他们诈诈唬唬和那占山为王的土匪一样,吓的女孩父亲一个劲求饶祷告。
事后,女孩父亲见这样一直闹下去,全家完了,便连夜将女孩送到火车站让她回了河北保定老家,并托老家亲戚立马给女孩定了亲举办了婚礼。
大发街这边四四还在围攻女孩家i,女孩父亲将女儿与人结婚照片拿给四四看,四四大怒,他爬上女孩家房顶上将房顶的瓦块揭了下来。
四四那时拍圈子赶的好,虽然女孩父亲多次报警,但始终没有出过人命案,四四只是被公安训诫了几句后不了了知。
八十年代后,全国形势变了,违法乱纪在大发街上吃不开了,尤其是严打那一年,凡是混过大发街社会的都让治安部门给秋后算了账,他们无一露网被抓进去少则五年,多的十年八年彻底清算了他们豁害了大发街多年的罪行。
有一段时间大发街上很太平,有时安静的人们很不习惯。
有安静就有喧闹,一喳新的灰皮像野草之后发出了新芽,而后开始野蛮生长,这是严打的1983年5月。
一个爆炸新闻传遍了大发街,大石追女孩把命追丢了。
大石当时有二十三岁,他在矿上的开拓队干打眼放炮工。大石个子不高,一米六左右,方方敦敦,清清瘦瘦的脸上长着一双小眯缝眼。
他的命运也该如此,那天,太阳早出来了,大石才睡醒,他一看表,今天上班真晚了,他着急慌忙穿衣跑着出了院门,脚刚踩上巷子口,就撞倒了一个人。
被撞的这人是位姑娘,姑娘咧趄着坐地上,嗔怒的瞪着大石,樱桃小嘴撅的老高。
大发街人没有道谦赔礼这一说,甚至都不会管被伤着了的人死活,大石只是看了一眼去姑娘,便自顾自匆匆向矿山而去。
第二天,大石又在巷子上遇上了姑娘,这次他不好意思看姑娘了,他嘴张了几下想说什么,却没说出话来。这时,大石看清楚了姑娘的模样:一张白净的瓜子脸,乌黑明亮的大眼睛,一头飘逸的长发。
姑娘根本没理会大石向前继续走去。
望着姑娘远去的背影,大石的心安定不下来了,在井下干活时,大石满脑子都是姑娘的影子。
从这天起,大石早早站在院门口,等着那姑娘走过来,姑娘走过时她的眼前好像没有任何人。
大石想找一个噱头来引起姑娘对他的注意。这天,姑娘出现在巷子,大石头将一块早攥在手中捏出汗的一块"石头"塞到了姑娘的手上。
"拿去玩吧……"
这块"石头"是大石从煤堆中挖出来的,为挖这块"石头",大石违反井下的操作规程,冒了生命危险,差点砸断了一根手指。
姑娘不知道大石石头的经历,也不愿接受大石的石头,白了一眼大石。
有一天,石头终于忍不住,挡在姑娘面前说:"亲爱的咱俩搞对像吧……”大石说着就要搂抱姑娘,姑娘白了大石一眼,争脱大石仓皇逃去。
那年头,敢有这种行为,说这么大胆话的人,一看就是一个流氓二流子不正经的人,好姑娘谁和他来往。
姑娘躲石头。
见不着姑娘大石头睡不好觉了,他陷入煎熬之中,他不死心,这么好的姑娘不给自己当老婆,自己活的没意思。大石到处打听姑娘家的住处,好在大发街并不大,没用废多大功夫,大石就摸准姑娘家,他来到姑娘家蹲在姑娘家门囗,等姑娘出来。
姑娘吓的不敢出门,姑娘父亲问清情况,怒发冲冠,他先是警告大石,大石看姑娘父亲如此凶悍,吓的一走了之。
大石回家后心就是不能平静,他对姑娘着魔了,他又来到姑娘家,姑娘父亲当即去报了警。
大石被派出所请了去。
大石的命真不好,在那么严峻的形势下,顶风做案,他追女孩拍圈子还色胆包天要搂抱人家女孩,你说恶劣不恶劣,这种行为必须严打。
一年之后,大石在东河区转龙藏那一带的深山沟里被以强奸未遂罪名毙掉了。
大石成了大发街上第一个被毙了的灰皮。
⑧三眼抢亲
80年代那个时侯,大发街上男女订下亲后,880快的彩礼钱必须交给女方家,飞鸽自行车,凤凰牌缝纫机,梅花牌手表,八色礼的糖茶烟酒点心压箱钱下车钱离娘肉缺一不可,就这也未必能有姑娘许配给你,还的看家长的脸色行事,家长就没有一个痛痛快快答应女儿婚事的,因为在大发街上能让家长们满脸意的女婿实在是太少了,要不然那些年大发街上见了面都流行说这样的话。
"我家大闺女嫁到市里了,找了一个二机厂的车工"。
"我家二闺女的女婿是市政的,市政吗,好像是搞修路和城市设施的"。
谁家有闺女不考虑大发街上的男人,有那漂亮闺女的人家更是撅上了天。
"我家闺女必须是市里工程师厂长家儿子才考虑出嫁"。
三眼啥也不是,矿山土建队的一个临时工,他把春梅这么漂亮的姑娘娶回家,大家都夸他是拍圈子的高手。
三眼在我们大发街上是有一号子的人,他身边整天也围上不少人,大家跟他不是为了吃为了喝,主要是为他狂没人敢浪他他是老大。
不过三眼这个老大之前从来没揍过人砸过人家门上房揭过人家瓦,只不过后来他砸过老岳母的家揍过小舅子,不是这么一出,他不会抱的美人归。
三眼在大发街上的灰皮中算是一个有品味的灰皮,他弹的一手好吉他,但三眼苦恼的是他弹的好吉他没有用武之地,很多人也不知他弹的好吉他。
那天,三眼想出一个好办法,他抱着吉他上了大发街东面的山顶上,东山对着大半个大发街,在夜晚十点钟后,大发街上一片寂静,如果有点动静声响人们都会听到。
三眼为了证明他的吉他声能飘向大发街的角落,他找了十几个想溜添巴结他的小孩子们,然后将他们安排到大发街的十几个角落上,干什么,让他们来听他在东山头上弹吉他,听吉他声到底能传多么远。
小三最想巴结三眼,他爬到了西山的电视转播塔上,听了大半夜三眼的吉他,然后报告三眼说电视转播塔听的太清楚了,听的他都不想睡觉了。
三眼一听非常高兴,这就证明他的吉他大半个大发街都能听的到,现在他之所以不为人知,是因为他的吉他没找到好的传播途径。
三眼对这个结果非常兴奋,从那天开始,三眼每天夜里都会爬上东山顶上弹吉他。
三眼感觉他成功了,大发街人都知道他三眼是个好吉他手,将来他三眼就是大发街的才地,所有人都要高看他一眼拥围着他。
后来,三眼发现大发街人并没有刮目相看他,而是都绕着他走,三眼纳闷自己是大发街有名的吉他手,弹的那么动听,大发街人怎么会这个样子。
三眼想不可能会是这样,肯定他的吉他大发街人并没有听到,没有听到就是他派在各个角落的小孩骗他。
三眼就记住小三给他当过听客,他找到小三上去就是几个啪啪的大逼兜,而后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三眼将小三打惨了,小三交待了说那次在西山电视转播塔上,他根本没有听见吉他声。
“小子,敢骗老子,爷去你家抄了你家……“
三眼说到做到,他带着几个灰皮到小三家,砸门翻墙进了小三他们家院子里。
几个灰皮正像土匪一样乱砸乱摔时,小三家门打开了,从屋里出来了一个女子。
女子质问三眼一伙如此胆大妄为,侵犯私人家门是在犯法懂不懂。
女子的声音很平静,她没有暴跳如雷。
三眼看见女子一张平静美丽的面庞,他的凶狠突然软了下来。
"……你……是你家呀……"
三眼认出了女子,女子和他在矿山中学一个班还同桌过,名字叫春梅。
三眼马上吼喊一帮人,风驰电彻眨眼将他们砸乱的杂陈摆放的整整齐齐,然后连连赔礼而去。
从这天起,三眼对小三特别好,竟然一次给了小三十根奶油冰棍,并嘱咐他带回家给他姐吃。
一年后,三眼要结婚了,对象就是小三他姐春梅。小三当上了三眼的小舅子高兴的睡觉时都在笑。
小三的父母亲却闹翻了天。小三父亲母亲他们是到死也不会同意闺女找一个大发街上的灰皮,而且灰皮就灰皮吧,他还是一只眼,这么好的闺女嫁了一个灰皮加半残,不让大发街人嘲笑死才怪,他们全家人日后都没脸出门见大发街人。
小三父母将三眼送来的礼品扔进门前的土沟里,把春梅锁在凉房里,风风雨雨折腾了大半年。
当年的十月一日,风平浪尽了有些日子的小三家大门口上突然热闹上了。这天上午8点整,一队人马敲锣打鼓,彩旗飘飘围住了小三家。
原来,这是三眼的一支娶亲队伍。
小三父母亲不知道啊,他们从来没同意过三眼和他们的闺女春梅啊。
其实这其中小三没少做了地下工作,他给他姐三眼传递书信,告知他姐和三眼秘密约会地点,甚至偷了户口簿给他姐和三眼。
小三父母亲还愣神时,小三早将锁死的院门打开了,三眼娶亲的队伍哗啦啦冲进了院子,又进了小三他姐春梅住的侧房。不一会儿,三眼抱着穿的红花柳绿的春梅兴高彩烈的出了屋子。小三父母亲上前阻挡,娶亲队伍一下将二老挡回了屋子,然后,娶媳妇用的八色礼:点心烟酒糖茶还有一大条离娘猪肉和880块的彩礼钱摆放在了饭桌子上。
抢人了!抢人了!
小三父母亲气的哭天抢地。
三眼拿出一张结婚证。
“我,我没有抢人……我们是合法夫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