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青年励志
第十四节 艰难的抉择
我阅读完成山书记给我送来的录取通知书。我的灵魂走进了梦幻，手捧着它，这张烁烁发光的无比金贵的纸，带着我的畅想，跳跃着走进了通知书里那条虚幻的，宽阔笔直而又平坦的大道，路的两侧是高耸入云的香杨树，春绿，夏茂、秋黄，冬季里的挺拔，是那样的刚强，温暖的阳光洒在车水马龙的路上，一个美丽的年华，迎着灿烂的朝霞，骑着心爱的自行车，满面春风，洋溢着欢畅，奔向那座有红十字标识的摩天大厦。走进这金碧辉煌的楼宇，，迈着轻盈的歩伐，像欢快的兔子，像跳跃的小鹿，满面天使般的微笑，向着每个相遇的人招着手。她变成天使，走向正在痛苦中挣扎的病患，微笑着用温和的语言嘘寒问暖。她来了，她呵护着病榻上的患者。他们眉头舒展，脸上消失了痛苦，露出了笑容。他们喜欢她银铃般的笑声，爱看她口罩上露出来的一双清澈透明的大眼睛，她用温柔的双手娴熟的将针扎进皮肤注药、输液，目送着她那轻盈的身体，轻快的脚步走出病房，大家都向她投来依赖和信任的目光。她的一天，在冰冷的药品、针管和瓶瓶罐罐的器皿中聚精会神的操作着，一边在患者渴望和需求中，用同理心，在同情关爱中转换着角色。她就是我心中的白衣天使，我未来的职业……。
我在梦里遐想着……。
梦是虚拟的，梦里的那些场景是内心思虑的表像，梦虽然转瞬即逝，可梦想还在继续，梦想必定要回到现实。
我手捧着录取通知书像烫手的山芋，过去的那些愿望和现实相绊，虽说从第一眼见到它就半信半疑，现在白纸黑字 清清楚楚，我犹豫，彷徨，矛盾，一时拿不定了主意， 去还是放弃那，心里一直在激烈斗争。人的心思有时会跌宕起伏，没有高考时心中梦寐以求想读书，高考录取了又犹豫不决，想想自己如果放弃明年再考，我回农村快四年了，我也快二十二岁了，去！专业不随心愿，不去！明年形势又无法预料，我手里捧着希望和前途，不知如何是好，处在两难之中，这也太出乎我的预料，我没报这个志愿啊！这时赵书记看我举棋不定就说“还犹豫啥，多好的学校啊，那可是大城市啊，哈尔滨那就是小上海，毕业肯定能留在大城市，多让人羡慕哪，女孩子做这样的工作最合适的了，你算是歪打正着了”。听到赵书记给我送入学通知书来了，对面屋李玉文媳妇也走过来，看我拿不定主意她就嚷嚷“瑞华呀，你可别瞎心思啦，这可是个大喜事啊！咱们南兰屯什么时候考出去过大学生，你是头一例，这些年你苦没白吃，累也没少挨，可算有个出头之日了，姐姐替你高兴啊！”我七十多岁的姑姑高兴的掉下了眼泪，“瑞华呀！她姐姐说的对呀，这个家有什么奔头，出去一个算一个，况且你是出息去了，学本领做大事儿去了，将来你好了再顾这个家，走吧，别惦记家，你爸爸还能干活，你走了，他也就不靠你了，饿不死人，中宪也大了，能管自己了，你赶紧走吧，趁这些天我在这儿，帮你准备准备”。我被他们七嘴八舌的劝慰，心里平静了许多，他们说的都有道理。管它什么专业呢，事在人为，哪一行不出息人那。首先是要迈出这一步，走出家门，走出农村到适合我的土壤里生根发芽。
若干年后，我哈尔滨铁路卫校的同学王艳华当丰满疗养院人事主任后看到我的档案告诉我“哥们，我看了你的卷子你当年高考打198分呢”！那年东北电力大学录取分数线才137分，吉林市大学录取线还不到140分，我高出大学的录取线50多分，可惜只走上了中专的路。
赵书记和我交待，让我准备工作交接，大队这几天要物色人选。他走后，对门那屋的姐姐也走了，一阵风的出去广播了。我接到录取通知书上学的事如一阵春风刮过整个南兰屯，掀起了一个不小的震动。所有知道我经历的亲戚，老师，同学，社员，邻居都为我长出了一口气，为我欢呼，为我鼓舞，为我骄傲，也为我高兴，大家奔走相告，一传十，十传百，全屯子都知道我考学考上了，我上学如同他们自己家孩子上学那么高兴。我成了他们教育孩子的口头语，看得见，摸得着的鲜活例子。
接到通知书距离到校报到的时间只剩下十几天啦，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爸爸真的傻眼了，以前老师说我学习好，他从来不削一顾，没看出来，也不相信，这两年我拼命的想走出去，他就一次次的阻挠，百般刁难，设置障碍都成功了，不管是软的硬的明的暗的都以我走不出去而告终。这次恢复高考我严守秘密，一点没向他透露消息，也没让他看见我复习，一切我都在规避着他，暗中进行，别说是我爸爸，就是大队干部都不知道我是怎样看书学习考试的，我这样给自己做主是免得别人说三道四讲闲话。我自己主意已定，报自愿都是自己给自己做主。通知书一到，爸爸想不让我去读书，他也办不到了，既成事实了。迫于来自各方面的压力，他也不得不放我走了。
这些天他也上火了，眼看着家里就要失去一个棒劳力，今后的日子里就剩他们爷俩了，那可真是老的上不去马，小的拉不开弓，往日里那不可阻挡的要飞出这个家，可事到临头，看着他们一老一小，思前想后，我的心却觉得非常酸楚。
姑姑给我准备了行李，我带的衣服用品加起来还不到一个小提包。临要走那天，家里送行的人络绎不绝，送走一波又一波，这个送钱那个送床单，枕巾，衣服，脸盆，我们老师给我二十元钱还有二十斤全国粮票，那不是二十元钱而是老师这么多年的殷殷嘱托和希望。崔斗仁大哥大嫂也来看我，千叮咛万嘱咐，句句话都暖在心里，他俩最了解我，也和我一起挨了不少冤枉骂，背了不少黑锅。大队赤脚医生刘秀街大夫给我送来一大瓶胃蛋白酶，在当时那可是非常稀有的奢侈品，让我将养将养，因为上中学时常挨饿做下的了胃溃疡的疾病。一位将南兰屯所有人的疾病放在心里的医生，还不忘我曾经有胃痛的毛病，那有这么好的医生，哪有人像他这么细心的关住过我的身体。我看着那茶色瓶子里装着的白色粉末，让的眼睛模糊了。我将这暖心的嘱托都一一记铭刻在心里，化作我好好学习的动力，为日后好好工作打下基础，因为这些是乡亲们对我的期望。
这几天爸爸也不出去耍钱了，整天坐在家里，他虽然不说什么，但是我知道他心里很难过，每当别人来看我，夸我有志气时，他那苍白灰暗的脸上明显表现出自责，忏愧，和无奈，虽然是表扬我，但是他心里却像鞭子抽一样疼，大家说到激动时，他眼里也闪着泪花，一个劲儿的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擦眼睛，毕竟是骨肉相连，过去的一切，都是在特定的环境下，残缺的家庭中，一种特殊的爱恨方式，今天小鸟羽翼渐丰，要飞离这个支离玻碎，风雨飘摇的小窝，驰骋蓝天。看见父亲浑浊的眼泪又有很多无奈和不忍，我记住了姑姑说的那句话，等你长能耐了再顾这个家。
临走的前一天，我到了口前姐姐家，将这消息告诉她，姐姐特别高兴，你总算出头了，这些年的苦和累受的气都值了，走吧，别惦念，中宪放假我就把她接来在我这住，你只管好好念书。姐姐给我四十元钱让我在学校用，还亲切的告诉过，“别克落自己”。
二月二十八号那天早晨我怀揣着新的梦想，告别了美丽富足的家乡和来送行的善良的父老乡亲，还有依依不舍的妹妹，心里五味杂陈已经苍老的父亲。
我的闺蜜亚玲和我的搭档大队会计王义来，还有广播员亚杰他们送我到市内，他们和我恋恋不舍，我们都知道，我这一走将是我和他们之间的分水岭，再也不能向过去那样朝夕相处，无话不说，情投意合，甜甜蜜蜜了，有的只是抹不掉的清晰和温暖且有淡淡伤感的回忆。我们一起走进江北土城子吉林曙光照相馆照了一张合影，做为永久的纪念，现在回想起四十四前的此时此景，让我泪流满面，感慨不易，图像里的闺蜜亚玲和义来大哥都已故去，这张图片成了我心中不能忘却的永远回忆。
堂哥给我送到老嫂的六姐家住，离火车站近，去哈尔滨的火车是早六点开车。第二天一早堂哥将我送上了火车，临别时他和我说，你是咱们老赵家家族第一个上学走出农村的，也是南兰屯文革以来，经过高考录取第一个考出去的人。他嘱咐我一大堆话才恋恋不舍的下车。
随着一声气笛长鸣，火车徐徐开动，我多年的梦想就要变成现实啦！此时此刻我只感觉心里特别轻松，一种被捆绑得太久，突然松绑，血液瞬间流过的那种刺激，那种冲动，那种快感，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使我沉醉其中。就想唱歌，就想大声呐喊。那不曾谟面的大都市哈尔滨我来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