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产士剪断脐带那刻,我听见身体里弹出第一笔坏账提示。
产床滑轮碾过走廊时,胎脂混着血水在臀下形成黏稠的资产负债表。他们推着我穿过贺喜的声浪,婆婆的验钞机式目光扫过我苍白的脸,丈夫的吻像电子印章落在出院单签名处——所有人都庆祝这具躯体完成年度盈利指标。
直到止痛泵在午夜终止赊账服务。
胀乳像被过度提现的现金流,在哺乳内衣里发出赤字警报。婴儿的啼哭刺穿病房损益表,陪护椅弹簧承重发出折旧过度的呻吟。我盯着吊瓶里匀速折旧的葡萄糖,突然发现自己是那本永远不平的账:新生儿是贷方耀眼的主营收入,而所有撕裂与溃脓不过是营业外支出。
丈夫说坐月子要计提充足准备金,却放任冷汗在我后背累计应付利息。婆婆说产妇需要加速固定资产周转,却让空调冷风直灌我折损的腰椎残值。他们抱着粉团似的净收益在窗边合影,我躺在阴影里清点体内坏账率,宫缩痛是每日计提的减值损失。
当通乳师第三次用复利公式挤压我渗血的乳头,我终于读懂产科墙上那句标语:所有新生命的到来,都伴随着另一具身体被做成合并报表。人们举着新生儿粉嫩的利润增长率欢呼时,没人听见被折价抵销的沉默资本在折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