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古，我想，我们该走了。穿上小皮靴，去任何我们想去的地方。——阿里

    蜡烛就放在那里吧，我的小女士，我想看清楚你的脸。

    我放好了，这个位置可以吗，警长？

    好了，阿里，现在坐下，你得接受审判。

    可是，我想先穿好我的小皮靴。

    阿里，不可以穿，把鞋子放下。

    好的警长，我放下了，不用担心，我不会跑的。

    好孩子，就这样，坐下吧，我还不想对你使用暴力，你纤细的手腕经不起镣铐。

    谢谢警长，你是好人。

    那么，审判开始。

    等等，警长。

    怎么了？

    你以什么为名？

    我以正义。

    正义？

    有什么问题吗？

    不，我将虔诚接受你正义的审判，警长。

    那么我们开始。你的姓名。

    阿里。

    姓氏呢？

    没有。这个马戏团的人都没有姓氏，除了团长和威尔森，我们都只有名字。

    性别？

    你在调侃我吗，警长。

    坐正，阿里，我在说正经事。

    我是奥古斯汀的一根肋骨。

    好吧，那么，年龄？

    十四岁。

    你看起来只有十岁。

    我只是个子矮了一点。

    你在马戏团是做什么的？

    我是小丑。

    你这么漂亮，为什么要做一个滑稽的小丑？

    我喜欢伪装。

    伪装是你杀人的一部分吗？

    不，伪装是我生存的一部分。

    马戏团一共有多少人？

    比较固定的人有八个。

    他们是谁？都是做什么的？

    团长，管仓库的戈登大叔，杂技演员莉莉丝和她的搭档布拉德利，驯兽师罗塞尔，飞刀手威尔森，魔术师奥古斯汀，以及我自己。

    比较固定的人是什么意思？

    马戏团总是有别的孩子出现又消失。

    消失？

    是的，团长说表现不好的孩子会被斯芬克斯吃掉。

    斯芬克斯？

    斯芬克斯是驯兽师罗塞尔的狮子，很威风，也很凶猛。

    这就是坊间传言的斯芬克斯传说吧。

    是的。一开始那些人们以为这只是马戏团的噱头。

    但后来发生了失踪案。

    是的，不知道从哪里流传出很多可怕的传闻，说是热衷马戏的少年少女会悄悄被魔鬼抓走。

    可据我调查，失踪案与马戏团并没有关系。那头狮子也不如传说中那么可怕。

    不，斯芬克斯其实很可怕。只因为罗塞尔在，它才会表现得像只小猫。

    那些孩子再也没有出现过吗？

    是的，警长。再也没有。

    那么你呢？

    我？

    你是怎么来到这个马戏团的？

    是团长选中了我和奥古斯汀，在我们街头表演的时候。

    团长将你们留了下来？

    是的。

    你们进马戏团之前没有听过斯芬克斯传说吗？

    听说过。

    你们胆子很大，竟然还敢来这个马戏团。

    我们是为了生计，警长。

    你们是最后来到这个马戏团的吗？

    不是。最后来的是飞刀手威尔森。

    莉莉丝是你杀的对吗？

    是的。

    你是怎么做的？

    我调整了天花板上吊杆的位置，制造了高空飞人演出的意外。

    于是她就从高空掉下来了？

    没错，她摔在地板上，四肢扭曲着，像一个没有关节的木偶。

    那布拉德利呢？

    我将布拉德利引到兽笼旁边，打开了斯芬克斯的笼子。

    于是他葬身狮口？

    是的，被饥饿的斯芬克斯吃得只剩下一副骨架。

    团长呢？

    我趁他醉酒后用一把剪刀刺入了他的脖子。他的血流了满地。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因为他们想伤害奥古。

    为什么？

    我怀疑他们要将奥古送给斯芬克斯当晚餐。

    为什么是奥古斯汀？

    因为有个贵族老爷曾经把奥古叫走，那之后他就总是心神不宁。

    贵族？

    是的，是坎贝尔子爵。而自那之后团长就说，马上就要有新的魔术师来到马戏团。我怀疑团长和子爵达成了某种秘密协定。

    团长也不满意奥古斯汀？

    是的，而且我最近常常在半夜听到斯芬克斯的叫声，我能感到它在忍受饥饿带来的痛苦。

    奥古斯汀对你说过什么吗？比如坎贝尔子爵找他做了什么？

    没有，但他很消沉，还说，他很想杀死团长、莉莉丝、布拉德利，还有坎贝尔子爵。他想让这些人都消失。他从来没有这样过。

    他还告诉了你什么？

    他还说，他知道了一个邪恶的秘密，在这个马戏团里。

    什么秘密？

    我不知道。很多事情他都不和我说。他希望我什么都不知道，他总把我当孩子。

    你们的感情很好。

    我爱他。像他爱我一样。

    你们为什么不直接逃走呢？

    哪里都是一样的，我们买不起离开这里的船票，最终还是要回到贫民窟。

    所以你就打算杀了他们？

    是的，我和奥古还想和罗塞尔、威尔森一起将马戏团经营下去。我们觉得威尔森很适合做团长，会杂技的孩子也并不难找。

    阿里，你为什么杀他们？就因为奥古斯汀的一句话？

    我想完成奥古斯汀的所有愿望。

    奥古斯汀为什么想要杀他们？因为关系不融洽吗？

    不，奥古是个很温和的人。如果非要归咎，那可以说是我的私心。

    私心？

    莉莉丝曾经骂我小矮子。

    就因为这个？

    她的男友布拉德利也是头蠢驴。

    为什么？

    我曾经撞见莉莉丝和团长偷情，我好心告诉了布拉德利，他却反而攻击我。

    团长呢？

    只要想到他会把那些不好好表演的孩子送到斯芬克斯的肚子里，我和奥古斯汀就无法安心。

    你是因为这些原因杀了他们？那奥古斯汀是你的共犯吗？

    共犯，这个词听起来很浪漫，但很遗憾，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

    好吧，我全部明白了，阿里，马戏团的三件命案其实都是你做的。

    这么说也没错。

    我的问题问完了，接下来跟我走吧，可能你会被暂时关押一段时间，但我们不会使用暴力的，我保证。但每个人都必须接受正义的裁决。

    警长。

    怎么了？

    你知道斯芬克斯传说的真正含义吗？

    那只是贵妇们在舞会上以讹传讹而已，阿里。

    不，你应该知道的，奥古斯汀也知道。

    可奥古斯汀他……

    没错，可奥古斯汀他死了，就躺在你的脚边，是你让他再也无法再开口，警长。

    阿里，很遗憾。

    警长，是你用枪打死了无辜的证人。你看，从他胸口流出的血还没有干涸，而真相却已经回归了死神的怀抱。

    阿里，奥古斯汀想要行凶，我不得不这样做。

    警长，你想不想听另外一个故事？

    另外一个？

    有关斯芬克斯传说的。

    好了，阿里，和案件无关的事情我们待会儿再说，现在你该和我回警署了。我希望你听话。

    是有关失踪的孩子们的。

    什么？

    还有飞刀手威尔森。

    你在说什么？

    别紧张，警长，我希望你能把故事听完，再做决定。

    那好吧，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继续吧，阿里。趁月色还隐藏在浓雾中。

    其实那些失踪的孩子并没有被斯芬克斯吃掉。

    是吗。

    这还多亏了罗塞尔，让我知道了兽笼里的秘密。

    罗塞尔？

    是的，因为我拜托罗塞尔，说想要看看马戏团新买来的小象，我才发现了这个秘密。

    什么秘密？

    那些孩子。那些失踪的孩子就被关在斯芬克斯旁边的兽笼里。

    什么？

    是团长将那些孩子关在笼子里，并让凶猛的斯芬克斯镇守，让那个地方成为马戏团的禁地。

    你是怎么知道的？

    罗塞尔告诉我的，他让我不要说出去。

    罗塞尔早就知道了？

    是的，但他只是替团长保密而已。那个大块头的驯兽师罗塞尔可以驯服所有猛兽，但他怕人，怕团长。

    团长为什么这么做呢？

    奥古曾经说，他发现了马戏团里一个肮脏的秘密。

    你知道是什么秘密了？

    他们在贩卖那些孩子，警长。

    原来如此。

    团长、莉莉丝、布拉德利，他们人人有份。

    你早就知道了？

    不，从他们计算着卖掉奥古斯汀的时候我才知道。

    你很敏锐。

    我还知道这一切的幕后操纵者就是坎贝尔子爵。

    哦？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见了。

    看见了什么？

    看见了他们的交易内容。在马戏团里，贵族老爷们，带走了那些长相漂亮的孩子。

    那些孩子被带走了？他们做了什么？

    那是很可怕的交易，你不会想知道的，警长。

    他们为什么没有带走你？

    也许因为我滑稽的小丑妆。

    你不可能一直画着小丑妆。

    警长，你是不是和那些在台下哈哈大笑的观众一样从来没有见过小丑手套下的秘密？

    没有。

    那么请允许我摘下小丑的手套。看见了吗？我少了一根手指。

    这可以让你免于被交易？

    贵族们才不喜欢残缺的东西，他们喜欢完美，像奥古斯汀那样，虽然连他们自己都残缺不全。

    你的手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我曾经冲撞了一位老爷的马车，用被老鼠啃噬过的手指弄脏了他的靴袜。

    原来如此。

    在贫民窟，是奥古一直在保护我，所以我永远无法原谅那些欺负奥古的人。

    很遗憾。

    还有飞刀手威尔森也脱不了干系。

    他？

    威尔森是个很可靠的人，他虽然是最后一个加入马戏团的，但我们都很喜欢他。

    是吗。

    威尔森本来能够带我们逃脱这种困境的。可他退缩了，在知道这件事背后的主使后，他选择了沉默。

    是吗。

    我说的不对吗，威尔森？或者我该叫你威尔森警长？

    阿里，你知道的比我想象的还要多。

    你伪装成飞刀手，原本是想混入马戏团调查失踪案的对吗？

    你说的没错，阿里。

    可这时候马戏团却突然出现了三起命案。

    是的。

    你从我们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全部，在我和奥古斯汀想要让你来取代团长的时候。

    很抱歉，阿里，我是个警察，我不可能像真正的飞刀手一样，因为我总有一天要离开马戏团。

    而你却和坎贝尔子爵达成协议，决定不再调查斯芬克斯传说。

    我只能这样做，阿里。这个世界是如此阴险，并不只是小丑需要伪装自己。

    威尔森，你为什么要杀奥古？

    他想要杀坎贝尔子爵，我不得不……

    因为你以为知情者只剩下了他一个。当你以三起命案的嫌疑犯逮捕我以后，斯芬克斯传说的真相就可以被掩埋地底。

    是，我以为你不知道这一切。

    现在，还活着的只剩下他了。那个贵族老爷。

    你要干什么？

    警长，斯芬克斯传说其实只是个幌子，像魔术的障眼法一样。

    阿里，坐下！

    而观众们只喜欢看到自己想看的，对罪恶熟视无睹，却把可怜的斯芬克斯推上了魔鬼的位置。让真正的魔鬼在奥古斯汀的刀下逃走。

    把蜡烛放下，阿里！

    那么接下来，请您接受正义的审判，警长。

    该死！你都做了什么。门为什么上锁了？来人！

    威尔森，这个仓库堆满了斯芬克斯钻火圈用的火油。戈登大叔会在晚上固定的时间将仓库上锁，你现在喊他他也听不见。

    阿里！你疯了吗，你我都会被烧死在这里的！

    我可以从上面那个小窗子钻出去，虽说它小得只能通过一个十岁的孩子。

    阿里，如果你自认为能逃得过我的飞刀的话。

    威尔森，我喜欢这个马戏团，喜欢舞台上的欢笑，可是我该走了。

    你要去哪儿？

    威尔森，马戏团里的欢笑应该属于孩子们，而不应成为罪恶的遮羞布，我要去打开那些肮脏的兽笼。还有奥古曾说想要杀死坎贝尔子爵，我想完成他的愿望。

    你能做什么？放我出去，我和你一起想办法！

    不，你杀了奥古，我不会放了你的。你会放走我吗，威尔森？

    不会！

    那么请容我最后一次穿上我的长筒袜和小皮靴吧，让我可以不用在贫民窟的阴沟里赤脚，这样就能带奥古去他想去的任何地方。

    阿里。

    警长，请不要移开目光，该谢幕了，小丑该向她唯一的观众行谢幕礼。

    走吧，阿里。

    你说什么，威尔森？

    去结束这个斯芬克斯传说。带那些孩子走吧。你该谢幕的地方应该在马戏团外面。

    你决定放我走吗？

    没错，快走。走吧。不要再回来。

    谢谢警长，你是好人。

    这次是真心夸我吗？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小丑真正微笑的样子。

    那么，再见，威尔森。

    永别了，阿里。

The end

写在最后：

1.斯芬克斯：希腊传说中代表神的惩罚的怪物斯芬克斯，就是天天问别人脑筋急转弯儿“什么东西早上四条腿中午两条腿晚上三条腿”答不上来就吃人最后被一个悲催小伙儿俄狄浦斯答对了然后羞愧而死的怪物。

2.阿里：意为上帝的狮子。

3.人们只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灵感来源于电影《我是谁：没有绝对安全的系统》，表面说的是看魔术表演的观众，实际暗示威尔森警长，以及所有对真相避而不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