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2024年最后一阵西北风,在最低温度为本季新低时分,一朵腊梅破壳了,张大着蜡黄色的嘴巴。她没有会随风摇曳的裙摆,她的身躯弱小得像是会随时被大风带走,可是此刻,她光荣地面对着2024年日渐西落的太阳,等候着一场跨年。
40天前,我在订菜时,心血来潮地把她放入了我的订单里——是她莫名跑入了我的视线,我便盛情难却了。她被夹在一堆蔬菜鱼肉里送来,带着许多绿豆般大小的花苞。李师傅把她转移到家里的花盆里,发现花枝是被嫁接的,接连处还缠着胶带固定中。我们都对这棵矮小瘦弱的腊梅没有太多信心,气候尚暖,时候尚早,北风刮起,不知会发生什么。
我妈每日在阳光房里晾晒完衣服,就会跑到户外,数一数腊梅花骨朵们,似乎是45个,也可能是46个……有时候一天数两次——下午收衣服时,再核查一遍,生怕自己数错了?还是怕腊梅花苞隐身而去?
气温逐渐往下,尤其是晨早的露台,即便是阳光房里,也被一整夜的黑暗围攻到毫无暖意。我妈便不去数数了,只透过玻璃窗望她两眼。等上午十点以后,若是艳阳高照,我们再去露台晒太阳。
然而我们越是缩手缩脚,这些花苞却越是饱满亮丽,从刚来时的灰头土脸,辨不清底色的混沌模样,逐渐在膨胀中透出蜡黄色的真身,让人越来越矛盾又期待——天冷了便开花了,一树腊梅啊!可是,我其实不希望天冷下来的,一直秋高气爽的,多美妙啊!
那几天,秋高气爽的天气返场,确实让人忘记了冬天的脚步不会停滞这件事情。然而每一阵北风,都会捎来冬的讯息;每一股冷空气都刷新本季的最低温度,从10度以下,到5度以下,再到触及冰点,直到最近的零下……
越冻越美丽的腊梅啊,只有她在北风里越来越松弛,我缩紧着脖子看她的小口逐渐张开。
我妈在最冷的两天,回小岛办事,“郊区更低,零下六度”这样的新闻标题,让我不安,我不断在讯息里叮咛,她不断安抚我让我放心——直到冷空气离开,她回到我身边,才真的放下心。我们一起看到那朵率先开放的腊梅,和其他那些跃跃欲试地花苞们。“也许明天她们就都开放了。那就更好看了!”
半个月前,我们特地错峰去公园,去看深秋的颜色。春天时觉得繁花似锦是美丽的,夏天时觉得满目绿色是清爽的,秋天时陶醉于红枫叶和棕黄色的水杉树林,冬天时的秃枝落叶让我们对春天重新期待。总有一种景致属于某个特定的时间点,值得被追赶。
曾经我追赶着布置各异的圣诞树,也喜欢在节日节点去人潮里看灯火通明。后来发觉,这些追赶里没有时间痕迹,只有热闹罢了。
开了花的腊梅,也没有时间,几日之后便可能掉落,再不能证明自己存在过。可是她追赶在冬日里,等候跨年的样子,我们看到了,我们记住了。
有一朵最努力最勇敢的小黄花,从2024年开放到了2025年!而后,一朵一朵名叫腊梅的小黄花接力而开,奔放在最冷的时节里,坚强!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