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河东将领刘辅杀丰州刺史燕重旰,王锷诛杀刘辅及其同党。
4、
王叔文的同党连坐被贬谪流放的(事见公元805年记载),十年了也得不到酌量移向内地,执政大臣有怜悯他们的才能,想要逐渐任用他们的,把他们全部召到京师。谏官争相进言反对,皇上与武元衡也厌恶他们。三月十四日,都外放为远州刺史,官虽然升了,但是任职的地方更加遥远。永州司马柳宗元为柳州刺史,朗州司马刘禹锡为播州刺史。柳宗元说:“播州(遵义)不是人住的地方,而刘禹锡上有娘亲,万无母子同往之理。”想要到朝廷请愿,愿意跟刘禹锡交换。正巧中丞裴度也为刘禹锡说情:“刘禹锡诚然有罪,但是母亲年老,与儿子为死别,实在让人伤感!”皇上说:“既为人子,更应当自己谨慎,不要让父母担忧,这就是刘禹锡应该被重责的地方。”裴度说:“陛下正侍奉太后,恐怕刘禹锡也应得到怜悯。”皇上沉吟良久,说:“朕所说的话,是责备做儿子的人,但是不想让他的母亲伤心。”退朝后,对左右说:“裴度始终是爱护我。”第二天,改刘禹锡为连州刺史。
柳宗元善写文章,曾作《梓人传》,认为:“梓人(建筑师)并没有手执斧头、刀锯的技能,专以寻引(测量长度的工具)、圆规、曲尺、墨绳测量选择木材,制定建筑设计,根据高低、方圆、长短,量材使用,指挥众工,各趋其事,不胜任的就辞退。大厦建成,则只有他的名字刻在建筑上,报酬也是工匠的三倍。这就像国家的宰相,立纲纪、整法度,选择天下之士,让他们各称其职,安抚天下之人,让他们各安其业,能者晋升,不能者黜退,天下得到治理,而人们只会称颂伊尹、傅说、周公、召公,而不会纪念他们手下辛勤操劳的文武百官。有的人不懂得抓纲挈领,炫耀自己的才干,夸张自己的名声,亲自处理一些小事,侵夺百官职权,在府庭中争吵计较,而忘了远大的目标,这是不懂得宰相之道。”
又作《种树郭橐(tuo)驼传》,说:“橐驼所种的树,没有不种活而且生长茂盛的。有人问他,回答说:‘并不是我能使树木活得长久并蓬勃生长。树木之性,它的根希望能舒展,一定要保留足够多的原来的泥土,植下之后,不要再摇动它,也不要担心它长不好,一去而不回头。种它的时候,向对儿子一样小心爱护,种下之后,转头就走,如同抛弃了它一样,如此,它的天性得以发挥,自己就生长了。其他的植树者则不然,只留下拳头大一点根,泥土也全换了新的,爱之太深,忧之太勤,早上跑来看一看,晚上又来摸一摸,已经走了,又回头再看看,甚至用指甲抠开树皮,看看活了没有;摇动树根,看看紧不紧实。远离树木本性,说是爱它,实际上却害了它;说是担忧它,实际上是它的仇人。所以不如我!’
“从政做官,也是同样道理。我从前住在乡下时,看见官员喜欢不停地颁布政令,好像很关心爱护百姓,实际上却是百姓的祸害。一天到晚都有官吏来,召集百姓,发布政令,催促他们耕种收获,又督促他们养蚕织布,我们小老百姓为了接待官吏,连饭都没时间吃,忙得一点空都没有,又怎么能从事生产,安于我们的本性呢!所以生活困苦,精神懈怠,都是这个缘故。”
如此这些,都是柳宗元文章中有道理的。
华杉曰:
柳宗元讲的道理,是《中庸》之道,他反复讲到树木的“性”,和百姓的“性”,就是《中庸》讲的“率性”、“尽性”。
《中庸》说:“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性,就是天性,那树木的天性,人的天性。率性,率,是遵循,你遵循这天命、天性,就是大道。最后实现“尽性”,让天性得到充分的,完全的发挥,尽己之性,尽人之性,尽万物之性。中庸之道修成了,你就能让自己,让他人,让万事万物的天性,都得到最充分的发挥,成就自己,成就他人,成就世界。
柳宗元说,百姓的天性,就是要男耕女织,为自己创造美好生活。你一天到晚派官员去召集他们开会,教导命令他们要耕种收获,要养蚕织布,他们成天忙着接待你,陪你开会,根本没有时间从事生产劳动,搞得他们“病且怠”,困苦又懈怠,都没精打采。这就种树一样,你种完了就种完了,你老担心它没长好,一天跑去看两次,甚至用指甲抠开树皮,看看活了没有;摇动树根,看看紧不紧实,你就把那树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