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彼怀
1
眼前的那个人胖墩墩的，走起路来像是一只大熊猫缓缓地向前蹒跚着。他上身多余的赘肉并未影响到那双笔直的腿与一双走起路来外八字的脚，反而每每在挺起腰板向前看时更能彰显个人的稳健与从容。
他身着一套深黑色的羽绒服，在敞开拉锁的部分看见外衣内套着一件灰色的卫衣，卫衣上标识着几串相同的英文句子，从而让他整个人的气质又升华了一大格。
阳光下的他，看起来精神气爽。在白皙皮肤的反差下，看见他右手腕处的手表在嘀嗒嘀嗒转着圈。他时不时张望四处，尤其在人流较多的时候，一双水汪汪的眼神变得锐利许多。我知道，他在等人来接他。
他是我在高中时结下的朋友，我通常都会叫他“晓智”，为的是让自己在他那里变得与众不同。晓智在得知我这几日回家的消息后，便放下生活中琐碎的事，一心打车向我这儿奔来。而那时的我，还在家里头蒙被大睡。
我悄悄地绕过他的身后，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猛地拍了他的肩，吓得他缩了脖子。我明显地感觉到他身体里每一条神经都在颤抖，坚硬的肌肉给人一种踏实的厚重感。
回到家，我们各自放下手中的手机，聊起彼此的趣事与烦恼。好像，我们又回到了最初相识的样子。他还是那么惹人喜欢，叫人放心。
2
记得一个人背着书包真正离开高中生涯的时候，我便知道那些珍贵的、琐碎的、令人苦恼的回忆再也不会出现了。但是我很幸运，会在这样难耐的日子里遇见一个有趣的人，庆幸自己能在最好的年纪遇到最好的他。
临近高考的日子屈指可数，可因为家中的事让父母长辈们忙得脱不开身，也就不会有人陪我一起去考场附近找房子，不会有人陪我度过那几个难耐的夜晚。
我没有去想，只是觉得孤身前往就会无畏无惧。一个人计划绕着考场附近租到一间相对便宜、安静的屋子，只要过了这几天，自己也就轻松了。
我提着行李箱，回头朝着屋子里大喊，尝试着去打破浓重的沉默。而在出门前，我接到了晓智打来的电话。
晓智推开门，我整个人垮下来，抱着他痛哭一场。那时候，感觉自己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地方，任我怎样胡闹，他都会照单全收。
晓智并没有参加高考，而是提前参加了自主招生考试。对于他提前离校，我竟失落不已。当然，作为朋友，我支持他所有的决定。
在高考的那几日，有他陪伴在身边，我格外踏实。我不再困扰每天吃什么，也不会苦恼一个人承担所有的心理压力。在莫名的慌张下，他会和我开玩笑。毕竟，有的人无需用语言来沟通，只要一个眼神或是一个动作就足够了。
从考场中走出来，我抬头就看见了他清秀的脸。他朝我摆了摆手，我跑过去紧紧地抱紧了他。因为他的陪伴，高考的日子过得格外满足；也因为他的陪伴，以后的生活我已不再一人负重前行。
高考成绩下来的时候，我愧疚与他的笃定。但是有些话，我始终无法说出口。毕竟，他还是那么惹人喜欢，叫人放心。
3
我们彼此上了大学，去了不同的城市，接触到不同的环境与人际关系。虽然我们很久很久都不会见上一次面，但在电话一端听到此彼的声音时，总会觉得我们昨天见过面一样。我想，这就是我们之间的不同吧。
一次晚上，我和晓智坐在他家的沙发上看电影时，晓智的父亲问我有没有抓耗子的食儿。我一时茫然，不知说什么。晓智与我说自己抓到了一只，顺手拿起手机、打开相册里的一张照片与我看。
“好小子，有对象了都不和我说！”我惊讶着。
“你就看看行不行吧。”他提高了音调。
临近深夜，我竟睡不着觉，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人几乎占据了整张床。
“咋的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失眠了，你都有对象了！”
“放心，我还是爱你的。”
“ 好吧，等你养我。”我掀起他的被子，试着把他从床上推下去。
我并不是因为害怕他有了对象而疏远了朋友，也并非因为这份个人的喜悦得知的太迟，仅仅是他那么惹人喜欢，叫人放心。
4
前一段时间，我打电话给他来我家吃烧烤、吃火锅。晓智一听到和肉有关的东西，就会双眼放光、连连点头答应下来，恨不得立刻就到我家门口。以至于后来一段日子，与我联系就想着吃肉的事。
那天，我们喝了很多酒，聊了很多，也想了很多。都说没有什么问题是一顿烧烤解决不了，但有些事实真的很难解决。
因为学校的原因，晓智提前离校，准备好以后工作的辛苦。面对他的迷茫与无措，我一时看不清他的笑容。仔细想来，我从未试着体会他对生活逐渐厌倦失意的仓惶感，对此，我深感内疚。
5
就这样，我们聊了很久。他从我的书箱中借走几本书，笑着说打算回到家与我视频、当着我的面把它们折成纸飞机。我调侃道他几日不见，竟然长了脾气，信不信我让他走不出我家的门口。
我们在街后的十字路口等了好久的车，又说了很多无聊的话，害怕哪些话忘记了说，又害怕哪些事还没有照顾到。
车始终没有来，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也必须在此告别。我主动上前抱了抱他，轻轻地拍了肩。在此彼珍重过后，我们背对着背走开。那一刻，我多希望在分别后的前一秒，时间是可以停下来的。
我朝着前方走去，不再回头留恋不舍。因为我相信，只要不回头看，我们距离下次见面的时间就不会太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