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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天去局里开会,又看见她了,皮肤干燥,双眼无神,人看起来很憔悴。我问起她的现状,她只低低地回了我一句:“他又走了”,再也无话。
她,原本是我非常佩服的女子,工作的时候理性精明,把自己保护得很好。可和她熟悉以后,我才发现,她的内心柔软脆弱,是那种菟丝花的女人。
她常调侃自己长得丑,正面对不起观众。其实,她的五官只是不太突出,眼睛有些小,皮肤不够白净。但牙齿特别好,又白又整齐,我说可以做牙模。
她的身材修长,有些清瘦。有一头让人羡慕发质浓密没有白发的长卷发。她特别爱读书,几乎每天都是手不离书,斜挎包里装的也是满满的一口袋书。
若你某天找她有事,办公室找不到人的话,去小会议室或者大会议室,准能看到她一个人专心致志读书的身影。
她很博才。每当她在会场上主持会议的时候,她的讲话总是趣味横生,出口成章。一会儿是引用孔子说,一会儿又是纪伯伦说,一会儿是尼采讲,一会儿又是南怀瑾说。反正,她对那些文学大师的著作是熟读于心,朗朗上口。同事都称她是单位的第一才女,她被市文联主席硬拉着做了文联副主席。
她平时对穿着很不在意,总是随意地披一件短款夹克上衣,穿一条又肥又长的工装裤子,脚上蹬着一双增高的旅游鞋。工作时她习惯把长发松松垮垮地卷上去,那低挽的鬓,就像一个小老太太。我们常笑这样的她一点都不像职业女性,倒像一个随时背起行囊出行的旅人。她说,这是她的理想。
等她给你换上修身长裙,再把一头长卷发披散下来,你就会感到眼前一亮,忍不住追上去看一看这是哪来的美女。尤其是她孤寂地站在海边或者山上时,那挺拔的身姿,孤冷的画面,特别让人着迷。不过,想看到这样的美丽的她,唯有她与文友去采风的时候,才能一饱眼福。
可是,就是这样一位聪慧优秀的她,却常说自己的婚姻就是一场笑话。
她和他是中师同学,经老师介绍走到一起。那时的他英俊潇洒,她文雅知性,是老师同学公认的一对神仙眷侣。
毕业后,他们顺理成章地结了婚。她人缘好,业务能力强,几年后提了干,还成了小城的文学名人。
他在单位混得不是很如意,请了长假,开始买房买地,倒腾了不少家产。但他的资产写他父母名,写妹妹名,却唯独没有她们母女的。他和她从结婚那天起,就开始了AA制,她没花过他的一分钱。
这天早上,她从单位值班回来,他在收拾行礼,身上穿的是她昨天新给买的骆驼冲锋衣和登山鞋。他把自己收拾得一尘不染,胡子刮了,连稀疏的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
她问:“今天就走?”
他看也没看她,继续整理着衣物。好久哼了一个字:“嗯。”
她说:“还有什么,我帮你收拾吧!”
他说:“不用。”说完,拉上行李箱的拉链,拖着行李箱大步往外走。那疾行的脚步,像身后有狗在追。
她倚着门框,看着他那渐行渐远的身影,不禁嘴角苦笑了一下,眼角有泪滑落。
她不记得这些年,他和她之间有多少个这样的分别。每一次,他都只是在走的前一晚告诉她一声“明天走”,至于去哪,去多久,从来不说。然后,扔下七八十多岁的老妈和十几岁的孩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从没试过挽留,只是一个人站在二道门的门口,像一块望夫石似的盯着他离开的身影。因为她知道,她的挽留于他来说,都是废话。
年轻的时候还好些,婆婆在世,女儿在家,虽然她每天忙得恨不得有八只手,这样她就能带好孩子,照顾好婆婆,上好班,做她优秀的班主任。但她毕竟只有两只手忙,要赶着在七点前答对婆婆女儿吃好饭,洗完碗和衣服,常常是自己吃不上饭。但那会儿,她觉得自己只是累点,并不孤独。因为每天她有婆婆的指责声和女儿要爸爸的哭闹声。
她是个传统善良的女人,对婆婆一直很孝顺。婆婆挑食,她不管早上多忙,都要给婆婆包饺子、蒸包子、炖排骨,让婆婆吃好。可即使她做得再好,婆婆也不待见她。
有时婆婆的胡搅蛮缠让她实在憋屈,她会和单位最好的姐妹吐槽:“明明她吃我的,喝我的,还是我伺候着,却理直气壮地数落我,嫌弃我。嫌弃我是一个海边姑娘,嫌弃我有个没有钱的娘家,嫌弃我没给他家生个孙子,反正婆婆嫌弃我的理由很多。”
刚结婚那会儿,对于婆婆的冷言冷语她还和他学一学,可他从不安慰劝解她,还会说更扎心的话:“我妈哪句话说错了?你本来就是一个要家室没家室,要钱没钱,要模样没模样,还有一帮穷亲戚的女人,我娶你我妈当初就不同意,你就多哄着她,由着她说呗,又少不了你一块肉。”
她听着他凉薄无情的话,心痛不已。她不知道,明明他们俩是同学,两家条件也差不多,唯一的差距就是他家在城里,怎么自己在他们母子眼里,竟是差得这么多。
与他结婚这么多年,他只陪自己回过一次娘家,她的父亲去世前拉着她的手说:“爹遗憾你结婚这么久,没去你家看看。”她知道,爹是因为知道他不待见他们家,才不去打扰她。
她也问自己,这么多年守着这个男人图的啥?是他英俊的外表吗?他如今已是个满脸皱纹的沧桑男人。是图他的钱吗?他的工资从结婚起就没交过她。他父亲在的时候,交给他父亲,父亲没了,他每月除了给他妈五百零花钱之外都是自己拿着。家里的开销,女儿的学费,都是用她的薪水。还是图他的爱。可她在他的身上,从没看到过温情与关爱,都是挑剔与指责。
身边的朋友劝她,要么和谈,要么和离,这日子哪能这样过?她也觉得自己很委屈,可骄傲软弱的她一对上他严肃犀利的眼神,准备一箩筐的话一个字都想不起。
那一次,她因为给一个差生补课晚回家一会儿,他在婆婆地鼓动下去学校找她,大发雷霆地当着其他老师的面把她的眼眶打青了。她很难堪,也彻底心寒,当夜带着女儿搬出了那个让她窒息的家。
可是那次她们母女的出走,她还是输了。公公说:“这个家对不住你,你妈脾气不好,你男人又是个心粗的,他们娘俩给了你不少的委屈。可离婚对孩子不好,还是搬回去吧!以后他们再作爸给你作主。”她不忍这个家里唯一没难为过的老人失望,也不忍孩子想爸爸的心,她最后只好妥协搬了回去。
他看到她回来,没有欣喜,没有抱歉,只有冷冷的教育。他说:“以后下班不能回来太晚,我爸我妈在家吃两顿饭会饿。”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领着孩子进了屋,开始做饭。
她和他三十年的婚姻分居了二十年,他们是一对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陌路人。她做好饭他来吃,他吃完饭回自己屋打坐,她在自己屋看书,他们谁也不干扰谁。但他却用一双精明的眼睛时刻审视着她。
那次她同学聚会,她明明和他事先说了这事,他没反对。她也给他们娘俩做好饭才去的,可回来的时候他却挂上门栓,不让她进屋。之后,又是一个月的把她当作空气。
后来,女儿大了,对她说:“妈,你和他离婚吧!他从来没把你当作妻子。”
她说:“我们离婚了,对你以后找男朋友不利,幸福和睦的家庭都不愿找单亲家庭的女孩做媳妇。”
女儿恨铁不成钢地说:“我宁愿不成家,也不愿意像你这样活。”
朋友说:“你不能总是默默忍受,要和他据理力争。他实在不愿改变,那就离开。你自己每月八千多块的工资,干嘛让自己活得这样憋屈。”
她说:“离了又如何?我已经没有了父母,我能去哪里呢!”
于是,周而复始,他每年只回来两三次的家。回来,让她给添置些新衣服,再整理些换季的衣服。平时,两地的他们从不联系。
这一次的离开,她不知他又要走多久。她想,她和他这一生的结局不外是:他在回来的某天,在小院里看到她冰冷的S体。或者,她在某一天的某一刻,接到一个陌生的让她去领他骨灰的电话。否则,他们永远不会有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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