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半年前戒了烟,尔后辞了工作,回了趟两年未归的西北老家,探望了年近九旬的爷爷及家人,一切皆安好!
回到深圳,努力将自己的身心调至最为松弛的状态,总觉得有些许不安,随后去了趟位于梧桐山的弘法寺,虔诚地请了一尊"送子观音"供于堂前,方觉得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三十六岁的我,孕育大计正式开启……
初夏的一天,于楼下美容院做皮肤护理,闲聊时,美容师好奇地问我最近为何没有上班?我便讲了备孕计划!旁边几个年轻美容师听后也凑过来问:"是否已经怀上了,例假多久没有来了"?!一个个露出好奇又富有经验的神情。我笑道:"这个月已推迟了一个礼拜,再等一等,倘若半个月后没有来再去医院检查……"她们听后,便七嘴八舌地嘈嘈起来,其中一个说:"说不是有了,还不快验一下"!另一个说:"隔壁就是药店"。便热切地差人买来了验孕试纸。
大家都好奇地催促我去洗手间测试。出来后,她们马上围了一圈,认真地观察试纸上的显示,渐渐地,出现了一条模糊的红线,愈来愈清晰,姐妹们顿时一片欢腾……
三十六岁的我,虽然早已作好了随时迎接小生命的思想准备!但此时此刻,还是觉得太过突然,激动的有些恍惚,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我们于一个月前才取消了多年的避孕措施,难道当月就怀上了?!阿弥陀佛!送子观音真是灵验,上天竟如此眷顾于我!
出了美容院,马上打电话给老公禀报此事,老公听后缓缓说:"好事呀!明天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老公很是开心,语气并没有特别意外的惊喜;老公个性内敛平和,行事不事张扬,对此我也习以为常。平时生活中,纵有天大的喜事,也未见他做过欢欣雀跃之态。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急不可待地去了医院,尿检结果真的呈阳性!医生给了一本母亲保健手册,规定了孕期的检查时间。总算验明正身,真的要做妈妈了!
一个神奇的小生命已悄无声息在我腹中蕴藏着,从这一刻后,走路时自然放缓了脚步,手也会常常托住还很扁平的腹部,笨拙地试着呵护这看不见摸不着的小生命,角色已然升级,一切尚在适应中。
既然已经播下了幸福的种子,十个多月的孕育可不仅仅是漫长的等待!怎样才能孕育出健康聪明的宝宝呢?这才是眼下所急于做的功课。于是,孕期扫盲工作正式开始,先去书店买来一堆育儿相关书籍,如饥似渴的学习起来!理论与实践密切结合,丝毫都不能马虎!
如果说三十六岁之前所经历的一切,仅仅是一个女人量的积聚,那么创造一个新鲜的生命,将是一个女人质的飞跃;等待着破茧化蝶的蜕变,任重而道远,我深感这项事业的伟大与艰辛!
俗活说:"酸儿辣女",初孕的我,顿时胃口大开,这期间香辣食物成了我的最爱;尤其钟情川莱馆的香辣蟹,便隔三差五地与老公吃它个杯盘狼藉!
这样的好胃口并没有持续太久,渐渐地没有了食欲,每天干呕不止,水、米也难以下咽!到了规定产检的日子,尿检结果显示:尿蛋白偏高!一周后再检,还是持续偏高,且又增了一项,酮位也偏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一脸懵懂无知,按照产科医生的指示赶紧转到肾内科检查,医生为了排除有肾炎的可能性,让我回家进行了二十四小时留尿样再检验,检查结果各项指标竟然回归正常!原来都是孕期反应造成的,悬了一个礼拜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排除了有肾炎的心理负担,心情放松了,干呕也消失了,食欲也渐渐恢复。这样正常日子并没有延续多久,一轮“口水大战”开始了!也就是说,除吃饭睡觉之外,抑制不住地不断往外吐口水。这样的孕期反应,对我来说是前所未闻的。上网一查,原来孕期吐口水还是大有人在,让人哭笑不得,此间只有接受的份。麻烦的是,每次外出都要准备个纸杯,以备吐口水之用!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5个多月的一天,口水大战嘎然而止,真是令人舒心!孕期的反应,真是干姿百态,各具千秋!现在每每回想起来,都会哑然失笑……
下一轮是肝功能及血糖筛查,抽血检验报告单均显示多项指标异常!要排除患有肝炎及高血糖的可能性,又进行了几轮抽血检验,最终各项指标回归正常!可惜抽了那么多管鲜红血液呀!难道就这样无情地流失了?!科学呀!有时候真是太捉弄人,你敢不相信吗?!
初孕已然感觉如同过五关斩六将,此是此刻,距离分娩还要过几关?我从心里温柔地吼了声"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哇"!
医生将我归类为高危产妇,必须进行胎儿"唐氏综合症″及"神经管缺陷″这两项筛查!检查结果正常!有关胎儿有缺陷的最关键的两项都正常了,忐忑不安的心也该放下了!我长嘘一口气,便美滋滋地憧憬着肚子里是小子还是姑娘呢 ?
终于过了几天怀孕以来最为轻松舒心的日子。再一次产检时,医生要求做羊水穿刺,并说明了操作时的技朮风险,做与不做?此时此刻,作为高龄产妇只能选择做。现在回想起当时躺在冰冷的病床上,医生用又长又粗的针头,直接刺进肚皮内吸取羊水,依然不寒而粟……
羊水穿刺二十一天后才能出结果,仅仅是等待而已,对于结果是否正常?!我不敢有太多想像,乐观了,怕与之相反,悲观了,唯恐一语成谶而不幸言中,只有把自己立于混沌糊涂的状态,等待着检验结果。
终于等到了医生的电话通知,检验结果,"胎儿染色体异常”!这样的结果不是一场虚惊,而是实实在在地当头一棒,一阵眩晕,"异常"、"异常",就是不正常啊!这两个字顿时在我的耳畔嗡嗡作响,一时间太多想像……赶紧提醒自己莫再擅自胡乱推断,理了一下慌乱的思绪,让自己恢复理智立即去医院,也许情况没有自已想像的那么糟糕呢!
很快取到了染色体检验报告单,报吿单上已明确显示胎儿为女性!其结论是"22号染色体短臂增长(46xx.22p+)",专业朮语,看不明白?!产前专家医生平静地看完报告单后,抬头望着我和老公忧心忐忑之态,依然很平和地说道:"先不要着急,要排除孩子不正常的可能性,还有一种办法,就是抽血检验胎儿父母各自的染色体,如果胎儿染色体与父母任何一方检验结果相同,就可以排除孩子有缺陷的可能性;因为正常人也有染色体异常者…"!
太好了,还有转机,这让我们如释重负,长嘘一口气,这老天爷也许在考验我们吧!抽血后,我们似无辜的囚犯,还是满怀希望地等待着再一次宣判"无罪释放"的日子。
结果如期出来,我的染色体显示正常。当看我老公的显示异常(46.xy+),心中一阵窃喜,再仔细一看,他与孩子是两种不同结果的异常!也就是说,不能排除孩子生出来无缺陷的可能性!至于具体体现在哪个器官有问题?医学上暂时也解释不清……我的心顿时从满怀希望的"云端”,"咚”的一声被踹到了"谷底"!这时,医生试探性地问道:"你们是决定继续妊娠吧"?!是继续还是终止?这严峻地选择摆在了我们夫妻面前。
辗转反侧,一夜未能成眠,生与不生,思想整整斗争了一昼夜;陡然间,思绪转到已故电影导演谢晋与他智障儿子爱的陪伴故事。我的心顿时豁然开朗,原来我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义无返故地把孩子生下来,即便生下来是个傻子,我也要像谢晋导演一样疼爱她,抚养她长大成人!既然上天赐于我做母亲的机会,也许是唯一的,我怎能轻言放弃呢?思路渐渐清晰了,心情也变得明朗了许多!我松了松发僵的鼻翼,透过细密的丝绒窗帘,黎明的微光渐渐放亮,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老公下班回来,我娓娓地谈了我的想法,他觉得我想得很明白透澈,便说好在孩子没出生前,不再提起染色体异常之事,一切顺其自然,一起携手,坦然接受命运的安排。
接来的日子很是放松,肚子也一天天地大了起来。我悉心地准备着分娩及婴儿出生所需的一切物品。随后例行产检结果正常与否,我已不太在乎了。此时的身心已变得疲惫而安祥,不再作徒劳的挣扎,像刚刚经过暴风骤雨洗礼的大地,异常地宁静……也许这世界上唯一不变的是一切都在变,生活的轨道在无形延伸,眼前的景物由清晰变得模糊,渐渐地刻在记忆的脑海里……我觉得自己成熟了许多,有种猝然临之而不惊的勇者之态!
预产期是大年初一,我们提前五天住进了医院准备待产。手朮前,产科医生翻阅着我的母子保健手册分析产检记录,有些吃惊地对其它医护人员道:"哦!这个产妇胎儿染色体异常哦……"!听此言我的心骤然紧缩,就像掩耳盗铃的小偷,一下子被人抓了个现形,人脏俱获,无从抵赖!几个月筑起来的大堤,一下子被逼到了决口的边缘……
春节将近,想到过年期间,医生不能像平常一样到位,与家人商量之后,决定于腊月二十八做剖腹产手朮!
朮前的各项指标检查都很正常。腊月二十八曰下午,老公陪我到手朮室门口,我竟直随医护人员进了手朮室。在这特殊而庄严的时刻,感觉自己太过凛然,当我躺上手术台,有些后悔没有回过头望上老公一眼或说点什么……
在主刀医生还未到来之前,一切准备工作有序地进行着,我紧闭双眼,心里告诫自己:熬吧,不就一个小时吗?!这时,听到医护人员又嘈嘈起来:"这是那个胎儿染色体异常的产妇噢"!唉!这真实的声音,不想听,却总也躲不过去!局部麻醉后,医护人员均已到位,这紧张神圣的时刻真的到了,一个小时很漫长吗?大脑一片空白,阿弥陀佛,上天保佑……
手朮按步就班地进行着,我异常地清醒,终于切开了肚皮,随后被医生狠按着肚子,孩子就取出来了!只听到一个声音在问:"先看看面部是否正常"?有人回答:"正常"!尔后听到一串清脆而响亮的啼哭声,一阵忙碌与嘈杂过后,有人报了婴儿的体重三干克,也就是整六斤;这一刻,我屏住了呼吸,紧张地聆听着这最终审判结果!这时,护士唤醒还在冥想中的我,睁开双眼,只见护士抱着孩子问到:"你是李倩吗"?我回答:"是";又问:"看看你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我赶忙辨认答道:"是女孩"!随即,将孩子抱走了……干净的皮肤,正常的外型,响亮的哭声,我欣慰万分,手朮台上无法表露喜悦之情,心里想着,等缝合好伤口后,我就可以圆满撤退了!
手朮台上医生进行清宫,突然间,情形大变,从医护人员紧张的对话中我明白了:原来在抽脐带血时,发现子宫与胎盘粘连严重,在剥离时引起大出血!因没有提前预备血浆,医生已经在紧张中进行调度,这时我只感觉呼吸困难,嗓子也严重不适…
终于输上了血,我渐渐从衰弱恢复了正常!由于常规办法无法止血,最终医生选择子宫内垫压纱布条强行止血的措施。缝合好刀口,医生告诉我,三天后抽取纱布,倘若继续出血,只能切除子宫了!我别无选择,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两年后,看一报道,深圳一产妇去香港生产,当时手朮的情形与我相同,最终因医生缺乏临床经验,产妇失血过多,死在手朮室!)感谢上天,让我遇到了生命中的贵人张晓梅医生,她是我的陕西老乡,一位面冷心热,临床经验丰富极俱责任心的好医生!手朮终于完成了,普通的剖腹产手朮,一个小时足已,而我的手朮足足做了三个小时!
当我被推出手朮室时,第一眼看到微笑中略带忧心的老公,眼泪不由自主一下涌了出来,这是自怀孕以来,第一次流泪,不是因为手朮的紧张与痛楚,也不是因为孩子染色体的异常而倍受煎熬的委屈,而是感念上苍最終眷顾了我们……
我没有被推到爱婴区,而是推到待产时的病房,紧接着是边辅血边打收缩子宫的针剂,极度的疼痛,在一秒秒地熬着时间。这时老公从育婴室回来,兴奋地告诉我:孩子各项检查正常!上天啊,您是在考验我们吗?风雨过后,光芒万丈!我幸福,我骄傲,我们经受起了考验!
这些天,老公由于精神极度紧张,这时也暂时得到了放松,晚上陪床时,很快就鼾声如雷了;三天后,我也会安全过关吗?!
三天后,我被了推进了产房而不是手朮室,医生如约来抽取了子宫内的止血纱布,半个小时在不紧不慢中过去了,医生检查后,确认没有再出血。我又一次安全过关了!这次我被送到爱婴区,我们母女终于可以团聚了!
在我朮后的这三天里,孩子在育婴室由护士看护,老公每天都去探望,回来给我汇报孩子的情况。孩子能吃能睡,饥饿时是育婴室六个孩子中哭声最大!出生不到三天,一次竟然能喝五、六十亳升的奶水,这真应验了一句俗话:"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进了爱婴区不多时,护士小妹将孩子抱了进来,放置于特制的小床上;再看孩子时,已与三天前刚出生时大不一样,干干净净,粉粉嘟嘟的,很是秀气!
白天当着月嫂与众多人,我羞于流露出初为人母的舐犊之情,更不致尽情欣赏这来之不易且又有几分陌生的小人儿!只等到夜深人静时,我悄悄掀开小床的纱帐,起身望去,宝宝竟然在熟睡中笑了,我看了一小会,放下纱帐,心中感觉十分美妙!不由自主地又掀开纱帐,她又笑了,当我放下纱帐时,她又恢复了安然与平静!我试了三次,每次的情形都一样,难道仅是巧合吗?这是神灵的感召吗?我猛然会意了,天使已降临到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