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读语校的时候,和国人同学聊得最多的话题无非就是:“要怎么留在日本?”“最近找了什么兼职?”“你打算升学还是直接工作?”
我算是幸运的,开学没多久,就找到了一个离学校只需步行两分钟的便利店兼职。
下课铃一响,我像往常一样收拾好书本,慢悠悠走去便利店,换上制服。领班的日本人对我说:“你今天是A班,先去冷冻室把饮料整齐摆放好。”
冷冻室在便利店最深处,一般除了当天值班的人,其他店员都不会进去。零下十几度的冷气让那扇金属门变得厚重而坚硬,而且只能从外面打开。
我担心被反锁,就特意把门虚掩着。
可往往,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我搓着小手,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看着排列整齐的饮料,正准备拿起下一批酒罐,突然——“砰!”的一声。
世界安静了,只剩下冷气机持续不断的轰鸣声。
我的心沉了一下,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门,被关上了。
我的求生本能一下子被激发出来,冲到门口,使劲拍打着门。想大声叫人——却卡住了。
要怎么说来着?日语的“救命”是……?
“sumimasen?…tasukete kudasai…”
可这样说对吗?是不是太尴尬了?是不是不够礼貌?是不是发音不准会被笑话?
理智压制了我的本能,完美主义让我把这句求救语生生咽了下去。
那一刻,我的呼救,只属于我和这扇金属门之间的秘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身体在冷气中逐渐僵硬,牙齿打架,脸颊通红,手臂上的小绒毛像部队一样齐刷刷立起来。
我不敢太用力拍门,怕引来投诉,只能断断续续地敲几下,希望有人听见。
终于,大约二十分钟后,外面传来脚步声。两个日本店员打开门,看到了我。
我和他们对视,准备大声控诉:是谁关了门?为什么不确认里面有没有人?你们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我的嘴巴张开,眼神满是控诉。
然后,我把嘴合上了。悻悻地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他们窃窃私语的声音,夹杂着责备与惊奇。
我恨——
恨自己,“又聋又哑”。
中介说,日本的就业率是99%。
而我们这些半个“聋哑”的外国人,可能根本没被算进去吧——
又或者,我们就是那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