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在与我有过接触的一些人眼里,我大概是比较木讷的一个人,处理事情也不懂变通,甚至后来即使懂得了“人情”,也学不会“世故”。
当然,如果你看到过我圆滑的一面,那是因为我也曾经努力“学”过,但是这终究不是一个可以习得的技能。或许,这就叫做本性——社会上吃不开的老实人。
从为人行事的角度来说,这种灵活的言行方式也算是一种个人能力。而且在道德和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我认为“世故”其实是一个中性词,并无贬义。它体现着一个人察言观色的洞察力和自我设计自我的表现力。
而我呢,小时候的环境与教育,就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我是如何的我,于是想起来两件小事,以小见大。
(一) 装 哭
在我小时候,村子附近种了很多果树,我和几个堂哥经常去地里摘果子吃,瓜果飘香的时候,我们总能跟着大人的脚步取得一次又一次的大丰收。
那天,我们几个又是满载而归,哥哥们在前面拿着好吃的沙果走在前面,而我跟在后面,很快吃光了自己手上的东西。因为嘴馋难耐,我便追上去,边跑边冲哥哥们喊道:“哥哥,等等我,再给我一点儿吧”。
二堂哥见我追了上来,反而向众人催促着加快脚步。
那时候个子瘦小的我想要抢都抢不到,便想到曾经使用“苦肉计”得逞的经历,于是我信手拈来,故技重施——原地坐下来就嚎啕大哭。当然,即使我哭喊得再怎么嘹亮,也始终挤不出一滴眼泪,我忽然想到电视上的人很厉害……
然而,听到哭喊声的哥哥们却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一转角就看不见了人影。我心里想着:我就是哭给你们看的,于是起身迅速小跑着追赶了一段,快要赶上的时候又坐在地上,提高音量又冲着他们的方向哭嚎起来。
不管我怎么表演,只一眨眼的功夫,又找不见哥哥们了。于是我只好再次起身追上去表演痛哭,如此往复了三五次……
我听到二哥对另外几个哥哥说道:“他就是干打雷,不下雨!别管他,看他怎么办……嘿嘿……”
我听见之后,更觉得无奈,见哥哥们走远之后,我无心再追了。承认了演技不行,我也就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哥哥们回了家。
臣臣,你真傻!
从此之后,我一直都对此事羞愧不已,再遇到事情,我便再也不用“装哭”这招了……宁愿默默争取。
(二) 捡 钱
上世纪九十年代在网吧流行之前,我们那里的小学生们都是去私人游戏厅玩那种投币式的游戏机。看着比自己还高的家伙,闪烁着迷人的彩光,吼叫着震耳的魔音,炫酷极了,我当然也去凑过热闹。
一块钱换两个币,真贵。所以我很少上手,游戏机并不是重点。
而是偶然有一次,我在游戏厅外面闲逛的时候,我忽然看见在墙角看到一张花花绿绿的纸片。我下意识地用眼角看了一下周围,见四下无人,便一个箭步冲过去捡了起来。
拿在手里,慢慢展开,我兴奋的喊道:“是十块钱!”我是又蹦又跳,“我捡到了十块钱,哦,我捡到了十块钱,哈哈……”
我那张扬的样子,看起来好像这钱本来就是我的一样。
然而,还没有等我那几句呼喊的话音落地,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个高年级的同学,已经从游戏厅走到了我的跟前:“哎,你是捡到十块钱吧?”一副盛气凌人的口气。
听到有人问话,我立刻安静下来,把钱攥紧背在身后,然后转头抬头看看他,心里想到:
(该不会是他的吧?完了……他个子这么高,我刚才又那么喊,想骗他是不可能的了。)
这几个念头几乎是一瞬间在大脑中闪过,紧接着便小声地回应道:“嗯,是……”那个高年级的同学看起来并不蛮横,说话也是平常语气,我却感觉到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这个人继续平静地说道:“那钱是我丢的”他狡黠地笑笑,“既然是你捡到的,这样吧,咱们一人一半儿。”
(啊!果然是他的钱!)
听了他的话之后,我对此毫不怀疑,继而感觉很庆幸的是自己还能分一半儿。便略带侥幸地答应下来:“行啊!”
他见我答应下来,也很开心的样子,就去身上找零钱。
这个空档,我又在心里算计了一下,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便坚定地对他说道:“不行啊,你给我五块钱,我和我哥哥没法平分开啊?”
“那给你四块钱吧,你和你哥哥,一人两块就能分开了吧。”
“嗯……”我想了想,“行!”
我能看出他的高兴,而他的笑,也更加得意了。
也因为有些迫于那人给我的威胁气势,直到完成交换之后我心里才踏实下来——这钱真正属于我了,到家里和哥哥一人两块钱,真好!
于是,我拿着两张绿色的两元钱,高兴地回到家里,对妈妈一五一十地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妈妈听了之后,显得苦笑不得:“傻孩子,这又找不到是谁丢的,你捡的就是你的。他说是他的,就是他的吗?又没有写他的名字!”
听妈妈这么说,我忽然想起那人不太正常的笑,这才恍然大悟,自然是懊悔不已。
后来,我又知道了一件事:五块钱是可以被平分的,于是我的羞愧更深了一层。
臣臣,你真傻!
再后来,这事就被妈妈在邻里街坊间传了一阵子,而我也记住了人生第一次捡钱的小事,也懂得了在事情中保持冷静的意义。
(三) 高年级的同学
当然,有些时候的有些东西,我捡的也并不属于我,这便是后来接受的社会教育了。且不论事情的道德问题,我却始终记得当初那个傻乎乎的我,还记得后来在学校里我一直都对高年级的同学感到畏惧的感觉。
我深深地体会到了罗大佑的《童年》中的那句歌词的深刻含义——
“什么时候才能像高年级的同学,有张成熟与长大的脸……”
不过后来,看着高年级的同学一拨一拨地毕业,我慢慢升到了五年级,感觉自己在学校的“地位”也水涨船高了。心想:比我高年级的只有那几十个人了,我也可以欺负低年级的同学了,哈哈!
那感觉就像是山寨里的一个小卒子升任了二当家的。
再后来,我终于升到六年级了。我是这个小学里最高年级的同学了,走路变得器宇轩昂的。
然而,我的心态却完全变了,反而总在想:你们这些低年级的同学,能不能不要怕我?我也不会把你们怎么样。但是当我每次试图走近他们,想要和谐相处时,他们总是像我小的时候一样,惊慌地低下头或者干脆走开。
最终,我放弃了求和谐的政策,因为不想惊扰他们的游戏,我开始绕着他们走。
臣臣,你真傻!
(四)写 在 最 后
这就是小时候的我——生活在一个朴素无华的农村家庭,成长在简单直接的农村环境,学习的是最纯粹刻板的小学知识。生活挺平淡的,心路也毫无波折,所以也就成了一个既无公害也无甚营养的老实人、实诚人。
不太懂人情世故的我,那时候能用来表达的词汇量也很匮乏,有曾经把水舀子上方便倒水用的弯曲缺口叫做“小扭”,也有曾经指着自己的喉咙叫做“嗉子”……都惹出了不少笑话。
经过缓慢而漫长的成长,我现在好像不那么死脑筋了,虽然大多数的情况下,还是有点寡言少语。性格哪有完美呢,小时候的“傻”其实也是我成长的基石。
现在的我进一步觉得,适当的“人情世故”应该属于个人能力的一种,但是如果要单凭这个能力就入世为人,却是“独木难支”。
它应该是我们能力丛林的中的一个重要辅助而非核心,没有它,我们依然可以成长并令人尊敬,而如果有了它,那人生会更加精彩和顺利。
童年的黄彦臣,谢谢你的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