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二那年暑假,在电视台找了个实习,不包吃住,没有工资。
在学校附近找了个房子,三室一厅中的一间,左边是一对情侣,右边是三个男的。
房间没有门。大门的锁不好,每天汗流浃背开个锁开的都要绝望了,如果家里没有人电话不通就只能默默地坐在门口啃火龙果。
所谓的厨房就是一个电磁炉放在凳子上,连切菜的砧板都是一个纸盒子。
房间没有窗户、凳子、桌子、空调、衣柜、席梦思。啥也没有,只有一个木板床。
拿到钥匙的那一刻,我内心嚎了一声,我靠,这简直就是三下乡。
然后我就带着我的半张凉席来了,铺在床上,床的另外半边放了五个小电扇。
房子西晒特别热,睡觉之前就拿湿拖把拖一下床底下。听着隔壁的空调声入睡,忘了说,人家的空调费我还要平摊。
到底七月中旬热炸了,实在受不了了,我就卷着凉席滚到地上睡。
然后有天早上醒来,一摸脖子,全是血。当时我就震惊了。
被谋财害命了。脑海中无数个念头浪啊浪。
躺了很久决定勇敢的站起来,照镜子才知道我的整个脖子被虫子咬了,皮掉了一半露出里面红彤彤的肉~~手一碰那疼的叫一个酸爽。然后后面半个月洗澡我都要鬼哭狼嚎。隔壁人以为我在厕所杀鸡。
这算苦吗?
NO。
我后来回忆这段时光满脑子都是我当时的直接上司广告中心主任峰哥当着很多人的面用手沾了老虎油帮我抹脖子的场景。热泪盈眶。
还有,关于那年夏天的画面,每天晚上我躺在木板上把脚翘在墙上听好妹妹乐队的歌,比如说一个人的北京、晚风等等,内心无比平静。至今听到熟悉的旋律,脑海中就会回到那个酷暑的七月。
虽然每天要提着电脑顶着烈日走很远很远的路去上下班,可是一想到中午我可以做土豆烧肉吃,晚上下班早的话还能赶上学校门口的木桶饭,然后有盼头的生活就会无比愉悦。
隔壁业务部有个经理脾气那叫一个暴躁,有天突然冲进来朝我吼:凭什么让 你一个实习生来跟我跑这个业务。我心里那个怨念诶,一脸无辜,你搞错了吧,没有人让我去跟你跑业务啊。
但是由于我比较蠢,我懵懵懂懂的提着电脑就去他说的那个乡下见客户了,在返程的公交车上,我坐在最后一排颠簸着屁股啃着饼干,我想,等我熬完了这段苦逼的日子我一定要写一篇文章。
结果等我回到办公室,主任峰哥和我的师傅淑英姐跑来安慰我,你不要在意那个神经病,他脾气就是那样每天擦枪走火。
哎呀 我心里一暖,于是就忘记了要写那篇比苦瓜还苦的祭文了。
最感慨的一次。当时在做一期相亲节目,但是由于录制地点在很远的郊区,坐公交车要各种绕各种转,作为一个路痴我经常坐了一上午的车没找到地方又默默地回去了。
节目组我负责招募选手,大部分人不愿意来。我就自费包了车,每期接送他们。其中有几期,我那个不靠谱的同事搞错了名单,然后导致各种经费没了人也没来,领导把我们俩一顿臭骂我本来想解释几句后来想还是滚回去解决问题吧,然后折腾了几天没睡觉把我周围的同学全拉来参加节目了。
这样的事发生了几次之后,总有出问题的时候,有一次没休息好脾气不好考虑不周得罪了几个大老远跑来参加活动的同学,然后心里那个愧疚,回来的公交车上我就眼泪哗啦啦的流,心想这梦想追求的也太不容易了。
这叫苦吗?
当然更不算了。因为总结会上,广告中心副总竟然把我评为“感动广电人物”,仅仅因为我为选手自费包车的事情,这件事我至今想不通有什么好感动的。但是一想到你的领导你周围的同事能够看到你的付出、理解你的辛苦,这样的工作环境再坑爹也是值得的。
这段实习结束之后,我更加坚定了我的传媒梦。由于本科学的市场营销,于是我打算考研。我当时给光线总裁刘同发了微博私信,大意是为了去光线我坚持了七年。(当然这是后话了,如今我的规划已经改变了)
考研那一年又是一阵“血雨腥风”。
租过房子,受过骗,跳过窗,这都没啥。主要是老师不支持我们考研,各种逼着换自习室,上课点到点完名就跑回来看书,在走廊背个书还要被赶被骂的狗血淋头,直到考研前一周还在熬夜折腾毕业论文预答辩,别的学院都是考研学生啥都不用干的。
清晨天不亮跟一个考北大的研友一起骑车去自习室。好死不死,我的车掉链子了,然后就摔了个狗啃屎,冬天的厚裤子都磨破了(应该是质量不好)皮开肉绽血又是一个疼的酸爽几个星期骑不了车。
北大研友在前面停下来回头问,你没事吧。我摆摆手叫她先走,可是她真的骑车走了的时候我还是有些郁闷的,哎,跛着脚逞啥强嘛,不行就让人扶嘛,可是又担心人家考不上北大怪我。o(╯□╰)o
晚上回宿舍,那三个不考研的幺蛾子们使劲欢腾,还带了各种美丽的妞们闹啊闹。没辙,在宿舍看不进去书,我就打着手机电筒去天台看,唉呀妈呀,北风那个呼啸啊。我哆哆嗦嗦都被自己感动了,这时候有个上天台收衣服的妞看到我了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我猜她想到了路灯下看书的童第周爷爷,就是小学课本里解剖青蛙的那个科学家。
考研后面四个月没有跟家里联系过,天天中午睡板凳。还要隔三差五对抗我的失眠症,哦买狗,这就不提了,因为失眠的日子实在太痛苦太死去活来就不影响阅读体验了。
然而这很苦吗?
当然不了。
昨天看到那个北大研友(她现在在宁波大学)写了一篇缅怀考研生活的文章,我想,其实我无数次打好了腹稿,怎样开头怎样行文怎样结尾,我要诉说我的心酸我的苦楚我的不容易。
然而等这一切都过去之后,我所记得的是那一段无比充实的日子,以及每天最期待的事就是六个人一起去山上吃食堂的快乐。忘了说,当时六个人当中有个男生跟我考一个学校不同专业,因为各种原因我暗恋他,当然他后来没考上我就没表白了。o(╯□╰)o
所以,废话这么多,真正的苦是啥玩意呢。
我每次看简书上的文章,都在羡慕作者,你们有那么多的人生经历可以分享,而我屈指算来只有实习和考研这两件事可以稍微罗嗦一下(各种狗血的旅游经历暂时不提),而经过我那”一切大事都是芝麻“人生观念一搅合,这俩事就更不算事了。
我所认为的苦,是一种纯精神上的东西。
宅了一个暑假在家的无所事事,吃爹妈的喝爹妈的不挣钱就算了,隔三差五闲出毛病来了还有吵两架。这是一种空虚的苦。
你最爱的人一声不吭地离你而去了,还各种法子都找不到人,这是一种担忧的苦。
在驾校晒死了一个暑假还没有名额去考试,这是一种无关系无背景的苦。
你周围的人都是学霸优秀的人比你更努力,而你无所事事不思进取,这是一种惶惑的苦。
你无法阻挡父母老去的速度,这是一种无能为力的苦。
所以说,比起那些外在条件的艰难,内心的煎熬与荒芜才是要命的。
每次看到塞车、蜗居的图片,我看到的是他们心中笼罩着光环的执念。
这些人心里并不苦,有信念,有梦想,有青春的热血。
如果未来某一天,我在拥挤的地铁中醒来,我的心里一定有一种饱满而膨胀的情绪在告诉我,呐,这就是你热爱的北京。
就像那个盛夏的夜晚,加班到十二点,背着电脑走到电视台楼下看着那块写着”传媒大厦“的石头,抬头,我看到六层的广告中心还亮着灯,脑海里闪过一句话,你有梦想你愿意奋斗就不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