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母亲聊天，母亲告诉我，邻村的疯桂香死了，是被车撞死的。

        在初中的时候赵老师组织过一次读感人故事的活动。有个朋友读了《疯娘》，故事讲述了一位“疯娘”如何疼爱自己的孩子，甚至为了摘桃跌落悬崖而亡，仅是因为儿子无心说过一句桃子好吃……

        不知道为什么，听母亲说到这件事我脑海里浮现出的不是她的疯癫模样，而是和《疯娘》里同样深沉的母爱！

        记忆里保留有这样一个场景！

        村里还没被电商和远方侵略的集市，热闹非凡，街上不时有人满为患之象，偶有车辆经过，喇叭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混在一起，不绝于耳。突然，疯桂香出现了，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左右纷纷避让，唯恐沾上什么。在摊位上她想拿什么便拿什么。印象最深的是她冲进一家杂货店的柜台，不顾老板阻拦，拿了两根粗火腿肠，跑出来给了她那两个跟在身后的孩子，看到孩子满足的笑容后，便转身开启了下一个征程……

        那时候的我哪懂什么母爱，只是跟着看热闹，看她又抢了哪家的东西，又做了什么怪异的事。

        至于她为什么疯，听很多人说是想生个男孩，可天公不作美，生了好几个，都是女孩。于是她疯了！

        她曾经被已经有自立能力的女儿带去大医院看过病，也饶有成效，大部分时间还是正常的。只是每年快过年那会，村里孩子多了，打的，闹的，哭的，叫的，难免会想：要是自己生的男孩会是这样嘛？一来二去，自责不已，常思常恐，又疯了。

        可疯了也阻止不了她对孩子的渴望。放假在家，有一天早晨母亲跟我们说，疯桂香在你们睡懒觉的时候来咱家了，我跟她说屋里有个小孩在睡觉，是个男孩，她听完还伸出个指头堵在嘴前作嘘～状，之后转身就跑了……

        她是幸运的。她有几个女儿，没疯的时候还在我朋友家租了个房子陪读，接送孩子，督促孩子写作业，偶尔孩子做错了事，也会打骂，也会变着法的给孩子做饭吃，她，也享受过天伦之乐……前几年，她终于生了个男孩，也许是高龄产妇的原因，孩子在保温箱里呆了一个多月才正常下来，可依旧是生出来了。可她依旧还是没正常了几天又疯了……

        她也是不幸的，生命本不该如此廉价不堪。她不知道：她疯了以后，穿戴不分季节，吃食不分好坏，有次打算拦大卡车要钱，靠的太近，司机没看到便开了过去，她急忙躲闪，可仍不放弃，拽着后视镜被拖了十几米，钱最终还是被要到了，她连身上的尘土都没拍，疼痛都不曾仔细感受，又瞄另一辆车去了；她不知道，她疯了以后大闹我们小学，踹开了她女儿所在教室的门，从此她的女儿成了被嘲笑的对象，自卑痛苦不已；她不知道，她疯了以后，她女儿迫不得已早早地就出嫁，那个和我做过同学的，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忘了问母亲，疯桂香心心念念的男孩现在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