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天,早晚已微凉,午前午后的这段时间,依然残留夏天的味道。这夏天啊,在南方,总是欲走还留,试图在秋日与秋风的夹缝中,谋得一息尚存的机会。
校运会,如期在学校操场举行。秋高气爽日,健儿相会时。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学校最热闹的时候。满目满目的青春在飞扬,在交织,在碰撞。欢呼声与加油声此起彼伏,运动员的豪情和观众的热情,积蓄已久,让空气仿佛也跟着跳跃沸腾起来。
欧文,参加的是三千米的比赛,这并非他自愿,而是鸭子被赶上架的无奈屈从。平时的体育课,最多就是跑一千米,难不成学校想从这次比赛中,选拔竞走人才,毕竟跑到最后,基本是走着完成。因为每个项目每个班级都必须有同学参与,而三千米比赛显然是冷门项目。不得已,只好半推半劝,找个人充数。
欧文是在众人的起哄中被派出场的,那一刻,他的标志性笑容,短暂凝固了,轻轻抿了下嘴。这重担,班长不扛,谁扛?
必须承认,人缘太好,有时就必须遭受不必要的加戏和恶作剧。众人的瞎鼓动齐调侃,并没有让欧文感到任何的不适。他知道,少年们的恶作剧,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恶意,纯粹是因为他无与伦比的人格魅力,像磁铁一样,将大家牢牢吸附在一起。
做一个让人喜欢的人不难,做一个让所有人都喜欢的人,很难。
与欧文的“逆来顺受”不一样的是,刘奕兰主动报了一千米的比赛。她是一个很好强的女生,平时不苟言笑,容易害羞,学习专注,做事认真,偶尔跟女同学说两句,从不跟男生搭话。因为成绩突出,跟欧文一时瑜亮,难分伯仲,赵老师便让她挂了个“副班长”的名号,貌似二把手,实则虚职一枚,全年下来,难有一业务。
这是赵老师对刘奕兰的关照。他知道班级的这株空谷幽兰,习惯于默默散发芬芳,又有点高冷,使人不得近之,于是便有意成全,有心呵护起她的小小世界,让她既不失“尊荣”,又能沉浸于学习的执着当中。
刘奕兰是一个肯于主动承担责任的人。班长随和冲淡,甚至有点闲散,凡事可多可少,可咸可淡。而副班长,虽话不多,人也柔美,却有着一股狠劲儿,可谓“面如平湖,心有惊雷”,认定的目标,一定会竭力去达成。
正是凭着这份志气,刘奕兰拿到了一千米比赛的第三名。一二名都是天赋溢出的选手,三四五六则是意志之争,刘奕兰是最后的赢家。
焦点在于欧文的三千米和压轴的4x4百米接力。
用李沐之的话说,欧文自己跑了1500米,另外1500,是同学加的油、呼与喊帮他跑完的。跑完1500,欧文明显已经后继乏力,但同学的呼喊是如此热情,让人亢奋,爆发洪荒之力。成群的男女同学,在操场内圈陪跑,跑一圈,就换一批人,继续陪跑,而欧文浑然不觉,以为班级这么多健将,竟然让他廖化充先锋。他只盯着脚下的路,并没抬头转望身边的同学。
潜能真是种奇怪的东西,你不去激发它,它就像休眠的火山一样潜匿着,一旦爆发,可能连自己都感到讶异。尤其是,体能往往有一个极限,那是你的舒适区,很多人从来不会想去突破它。突破极限,就是跳出舒适区,进入另一个维度。
有很多人不断地突破自我,就是源于强大的内驱力。刘奕兰就是典型,欧文在学习上也是,但在体育竞技场,显然他需要一股外在的驱动力,来驱使他行捷致远。
获得第五名,是对欧文和陪跑助威团的嘉奖。尽管越过终点后,他弓着身,大口喘着粗气,膝盖不停在颤抖,强忍着不瘫倒在地。虽然过程艰辛,然而一切都是值得的,由大家欣慰的笑容,可见这是一个完美的战果。
相形之下,李沐之的百米第二,秦兵的铅球第一,反倒没那么引人注目。
大家关注的、期待的,是最后的八人百米接力。四个男同学,李沐之尤洋谢思浩秦兵,实力强劲。秦兵,乍看起来,不像短跑健将,实际冲刺起来,却似猎豹一般。他是力量与速度的完美结合者。至于女生,除了刘奕兰可堪一战,吴巧莉勉强凑合,张淑婷和陈艳芬,就一言难尽了。为此,赵老师还特意在班级强调,这场比赛,是团体之争,一定要齐心协力。平时鼓励大家各学科要齐头并进的木桶理论,并不适于团队型比赛。记住,一座山的科学高度,取决于最高的山峰。我们就是高山!
赵老师,非常重视这场比赛。为大家鼓完劲,还经常陪几位选手在课后进行练习。在他看来,这无疑是提升班级凝聚力,增强班级荣誉感的最佳时机。每个班级,都渴望赢得这场参与人数最多、竞争最激烈的比赛。
每个人都想赢,你想成为最后的赢家,意味着要付出更多,或者,在细节上更讲究。
赵老师让张淑婷和陈艳芬放下心理包袱,不要有任何负担,按平时训练的来,力保交接棒不失误。两位女生,也知道她们是木桶上的两块“短板”,为此,她们在别人练完之后,还特意加练。
刘奕兰和李沐之的第一棒,给队友攒下了一定的优势。虽然这优势,在第三棒跑完已荡然无存,吴巧莉跑完第四棒,七班已经不是领先者,成败的关键,就看秦兵了!
秦兵!秦兵!猎豹出击,强健的双腿,让他蹬地有力,宽大的步伐,让他不断超越,在他率先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刻,七班沸腾了!
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时刻,这样一场惊心动魄的比赛,注定会铭刻在每个人的生命里。
能让赵老师兴奋得双手握拳,大吼发泄的,除了少年们的汗与泪,恐怕再无其他。
那震撼的场面,震落了几滴少年泪。秦兵就是他们的英雄,也许称不上力挽狂澜,却是使命必达。
四个女生,拉着手,激动得跳圈圈。男生则用力地击掌,尤洋一拳锤在秦兵身上:“你怎么不去参加一百米?”
“他去了,我不就第三了”,一旁的李沐之接话道。
秦兵一脸憨厚地笑着。
一场盛宴的终结,就伴随着一次失落。尤其是学习上的后知后觉者,这既是他们久久一遇的绽放时刻,也是他们难得的开心时光。不少在体育方面领先的同学,在学习上滞后了。所以,他们的辉煌,就停留在这两天,这短短的两天。
每个人,孤单存立这个世界,穷其一生,不过是为了去寻找归属感,寻找价值感。那些如昙花如朝露短暂耀眼过的少年,他们在这两天里,找到了归属,体现了价值。他们内心一定无比感谢和眷恋这段峥嵘,以此温暖一生。时光浅淡,鸟儿飞过,天空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