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阔了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43期“阔”专题活动。


何祥琳买的是我们小区的二手房,搬家前她来办公室让我开地下车库的通行证。她说刚买了某某层的二手房,这几天会陆续往家里搬东西,要临时进一下地下车库。她化着浓妆,穿着露肩的水云纱吊带紧身及膝裙,黑色高跟鞋,肩挎真皮小包,哒哒地来,哒哒地下楼。

她家的大件搬了两天。搬一人多高的陶瓷胆瓶时,还叫了保安过去帮忙。从物件就能知道她家日子不错。


何祥琳交完物业费,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拉凳子在我面前坐下来,用老朋友一样的眼神打量我,我也打量她。

她的睫毛长长弯弯,黑黑的眼线勾勒出带着笑意的大眼睛。她的眉毛是流行的纹眉,眼睑向下的时候,由灰渐变的粉色眼影特别醒目。她的鼻梁高挺,下颌线紧致修长,让整张脸也变得很长。她有些嘟嘟嘴,唇线丰满,玫红色的口红娇艳夺目。

她和我交换了一下眼神,笑意更浓了些,然后站起来,极慢地踱到我身后一米远的旋转书架前,转头又看看南墙边两米四长一米二高的落地书架,问我:“你爱看书?看见有二百多本,乖乖!这些书你都会看吗?”

“偶尔看。写东西要查很多资料,大多数时候,是书在看我,假装一下文人。”

她被我的回答逗笑了。

“你厉害,我看见书就头疼,有这时间还不如出去逛街做做美容。”她边说,边抽出一本书,看一眼封面又放回原位。“这些书里有教人如何管男人,如何调节情绪的书吗?”

有瓜!

“我看你的精神面貌,意气风发、精神抖擞,你能有什么烦心事?”

“唉!一家不知一家,和尚不知道家。男人们不能有钱,一有钱就不老实,狗儿的有相好的。”

何祥琳说话的分贝很高,就像在聊别人的八卦,眼里还有自带的笑意,语调和眼神没有一点悲伤的意味,让我找不到合适的话回应她。

“不能吧?你这样精干漂亮的女人,他还会有二心?他外面有人你是怎么发现的?”

“朋友告我的。狗儿的常找借口不回家,回来了嫌我说话不温柔,说我说话就像切菜,没有一点女人味。我见过那个女人,说话慢条斯理娇滴滴的,我听见就想吐,我家讨债鬼男人打电话发微信时,叫那个贱人‘宝宝’,恶心!”

她说得稍微有些气愤,声音高亢,语气却很平和,眼里含着三分笑意。她对第二次见面的我自爆自瓜,让我一时说不出安慰的话。

“贱女人不要脸,她以前是学校的音乐老师,勾搭上我老汉后就开了工作室。你说我老汉是不是昏了心,那女人整整大他五岁。”

“她比你漂亮?”

“狗儿的,比我漂亮,身材好,皮肤嫩,看见比我还年轻。你说我阔(方言刻意打扮,精致漂亮的意思),哪比得上人家是大长腿。”

她轻靠着书架,以毫不避人的语调,慷慨激昂地和刚认识的我演讲。说到大长腿,我下意识扫了一眼她的身材比例,上下身不到五五开,身长腿短。她浓妆艳抹,深V领口,乳沟若隐若现,A字短裙,黑色丝袜,及膝网面靴子。所以我和她的第一句开场白意味深长地说她“你阔了”。其实,说一个女人“阔”,是一种流于表面的恭维,因为从感官上我无法判断她的其它气质。从她灿烂的笑脸里看得出,她对“阔”这个词很受用,所以有了以上毫不设防的对话。

“她有家庭吧?是离婚了,还是……”

“有男人了,离不离我不太清楚,反正男人不管,又能拿钱,又能买房,她男人倒是看得开。”

“方便说你男人是干什么的吗?”

“我们认识的时候他是搞运输的。那时乡里的民营煤炭企业刚兴起,拉煤要排长龙。我家在村口开饭店,他经常来店里加开水,有时候也点两个菜一碗面。他稳重却很风趣,有时候会逗我几句。我叔在煤矿管货运调配,他托我走关系,一来二去就谈了对象。有二叔给他方便,他收入比别人多一倍。结婚后,生了女儿和儿子,我就再没工作过,跟着他我没吃过钱的苦。后来他竞选当了村长,在城里买了房。房地产兴起时,他拿出积蓄买了一条街的门面房和四套房。那女人的工作室就是他送的,今年我还知道他给那女人买了一套房。”

“你可以起诉那个女人,婚姻期间的收入和不动产属于夫妻共同财产。只要有他的转账流水,房子可以要回来。”

“我家讨债鬼可精了,你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人家说要付工程款,提了现金后偷偷给了女人,女人自己去买的房,无法证明现金是我老汉给的。不过,她的工作室是我家的门面房,我给周围的邻居一人500,让他们发现我家老汉来店里时给我打电话。那天上午,眼线给我打电话,说我家老汉刚进了工作室,工作室门口挂着‘今日休息’的吊牌。我立马雇了铲车过来拆门面房,隆隆的三两铲下去,二楼外面的门楣广告牌就掉下来,阳台也剩了半个。在二楼正办好事的渣男渣女,只穿着裤衩背心,光着脚急跑出来,头上脸上都是土,脸面也不顾了,街上看戏的人们可结结实实看了个热闹,他俩没羞没臊地钻进车里一溜烟跑了。给那个不要脸的女人丢了脸,工作室关了。”

何祥琳说得痛快淋漓,我听得惊心动魄。

“我还花钱雇人跟踪那个女人,找到了她住的小区。我好烟好酒招待门卫室保安,查到了门牌号。我让保安看了我老汉的照片,让他们留意老汉什时候来,提供一次消息给500。保安给她家拿东西时知道了门锁密码,我又给了保安1000。我按开密码进门,女人以为是我老汉来了,宝宝宝宝地叫着迎过来,不等她反应,我一把揪住她头发,左右开弓扇巴掌,她的脸疼不疼不知道,反正我的手又麻又疼。狠狠地打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双手只护着脸。我打也打了,骂也累了,她不搭腔,我只好走了。据说是我老汉教她的,说我是个泼妇,说你让她出出气,死活别理她,她能翻起啥浪?又不是只丢一个人的脸。我后来再去,密码换了,我在门口大骂,让她出来,她不出来,叫了保安让我离开。我不能扰民啊,只得走了。”

我问她:“你想过离婚吗?离婚可以分一半家产,如果能提供出轨证据,他可以净身出户。”

“我姑娘刚参加工作,儿子大二,他们成家立业我肯定负担不起,而且他账上没多少钱,人家说都在工程里周转。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在我们县买房,而是来你们县买房?我娘家是咱县的,我妈在这里,我也想通过买房向他要钱。这房子让我妈住,以后也是我的。”

她笑了笑,继续说:“弄不上他的钱我不离婚,我离开他靠什么生活,我大手大脚惯了,过不了苦日子,跟着他没钱了就问他要,就是糟心一些,我能忍。我上次闹过后,他们收敛了很多。我天天晚上缠着他和他做,把他体力榨干,看他还有余力出去浪。他借口公司有事不回家,我就去公司找他和他做。现在闹得他哭笑不得,原来胖乎乎的,现在瘦了二十多斤。全当减肥了。”

她表情自然地说着那些虎狼之词,听得我如坐针毡耳热脸红,她说这些的整个时间里,一直都有男同事在场,但她毫不避讳。

我打断她,问:“其实,你有两条路可以走。一种是离婚,趁年轻重新出发过自己的日子,可能不如现在钱多,但比普通人过得不差;一种就是接受现状,改变自己的思想和言行,不刻意温柔,但态度要善解人意,和他说一些掏心窝的话。比如说,老公,我这段时间反思自己,我也有错,不能一味怪你,我不能不顾及你的面子,以后凡事多从大方向考虑。你给我在你单位找个事做,也能替你分担一点,如果在一个单位感觉不方便,也可以支持我开个店。我有事可做,就没时间和你闹。或者继续当你的主妇,只是不再盯着他,这样向他要钱时,他会因为愧疚给得痛快点,你拿钱后大部分存起来,明面上还能继续保持你的阔太身份。想开了就不烦恼了。”

她继续高分贝说着老汉的不好,说她有坐骨神经痛,不能干活,上年纪了发愁做事情。

我沉吟着问她:“要不,你去看看心理医生,他们比我会开导你。人的烦忧其实就是一念之间,总得为自己做些什么,你做出改变,世界就变了。”

何祥琳灿烂地笑了一下,“我去北京看过心理医生,我们聊了两个小时。医生听了我的述说,问了我第一个问题:现在没有任何问题,钱和感情,你选择哪一个?我不假思索地回答:我选钱。医生又问:假如老公没有外遇,遇到很紧急的事,钱和老公你只能选一样,你选什么?当然是钱。医生又问:工作、家人、朋友、钱,你只能选一个,你选什么?我说钱。医生笑了,说我,对于你来说有钱就行了,这个好办,以后你再不高兴了你就给老公打电话要钱。你看,医生也说钱重要。我现在就是隔三差五给老公打电话,说我又不高兴了,给我点钱高兴高兴。”

我也笑了,问:“然后,老公说什么了?”

“他就说我拜金,他不是提款机,有时候给个三五千,有时候就说在项目里周转流动,抽不出钱来。 狗儿的不成东西。”

我没有再说话,望着她花枝招展的装束和带着笑意的眼神,以及她红得耀眼的嘴唇,轻拍了一下额头,“呀!9点半房管局还有个会要开,我得准备出发了。”

她说:“你准备吧,我和石经理聊聊,不影响你。老石,你从男人角度说说我老公这个事……”

我微笑颔首,拿了车钥匙出门。我在公园里的林荫路上深呼吸,再呼吸,外面的空气真舒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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