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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鹏亮死了！”
这个清晨，接起电话，听到妹妹哽咽中传来的这句话，我有些没反应过来，没等我接声。那边继续在说：
“家里人现在除了死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尸体是在广东某出租屋发现的。老板打电话给鹏亮催他去做事。没人接，派人去租屋寻，赫然发现鹏亮匍匐在地，身下是一滩血，甚至已经有了些气味……”
听着妹妹的描述，我的心越缩越紧。震惊过后，第一反应是：他杀？自杀？
42岁的鹏亮，是妹夫的表弟，他姑姑的儿子。姑姑嫁的不远，两家走的近，虽是表亲却如亲兄弟般相互照应扶持。鹏亮长相俊朗，性格温和，曾是人人夸赞喜爱的好小伙。
妹夫在我先生的引领下入了饲料行业。遂把鹏亮也带入了行。在一家饲料机械公司做产品售后。虽然经常出差，但收入稳定。他也知足而安于现状。过了几年，结婚有了两个孩子后，妻子对他常年东奔西跑颇有微词，最终他转行做了装修工人。
装修是我们湖南人在广东最擅长最普遍的职业。有事做事，没事老乡们便聚在一起打牌。短短几年时间，接触了赌博后，鹏亮便从内到外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原本精精神神的一小伙，因为长期坐在赌桌上，体态臃肿而显得笨拙。五官的精致也荡然无存，眼神无光，精神萎靡而颓废。
为了能以赌养赌，几个同流合污之辈凑了些钱，居然放起了高利贷。高息借钱给那些输红了眼的赌鬼。就这样在赌博的深渊里，越走越远，越陷越深。
成了赌徒的他，家庭责任感也日渐淡薄。因为好赌，妻子没少和他吵架。吵多了，心凉了。干脆和他老死不相往来，各租各的房。鹏亮也乐得自由。夫妻关系降到冰点。
他父母是典型的严父慈母。严厉的父亲对儿子的赌博行为深恶痛绝，尽管是不惑之年的儿子，因为赌博，拿棍棒打过好几次。母亲心软，一次一次护着儿子，总相信孩子会痛改前非。
两个读初中的孩子，从生下来就是父母带。他们只负责生，养育都交给了爷爷奶奶。也许就是因为从来没有真正挑起过家庭的重担，所谓担当和责任在鹏亮身上从来没有过。
然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一次严打中，因为高息放贷，鹏亮被抓了。年过花甲的父母四处奔波，到处求人，企图打点替他减轻刑期，当然无果，判处两年徒刑。
一年前，刑满释放，家人如解重负。总以为他会吃一见长一智，从此痛改前非。承担起做儿子，丈夫，父亲的责任，好好过日子。
谁知道，出来后继续沉迷于赌。对父母惧而远之，对妻子冷淡疏远，对孩子不闻不问。而且，到处借钱，凡亲戚朋友，只要沾亲带故，都想法设法，各种名目借钱。据说，负债累累。对他失望至极的妻子，也终于不堪忍受，提出离婚。两个人近半年处于分居状态。
这突然传来的死讯，让听到消息的人不能不多想。是欠了高利贷惨遭毒手？是债台高筑不堪压力自杀？还是突发急病？
家里组织去了一拨人。两天后，骨灰带回来了。法医鉴定为心肌猝死。得知非自杀和他杀，亲人悲痛欲绝之余又稍感释然。毕竟，相对于这两者，病魔是人力不可为之事。
父母双亲的彻肤之痛，当然无与言说。出殡那天，做母亲的痛不欲生，几经昏厥，看者无不心酸落泪。白发人送黑发人，怎能不痛？
人走了，欠下的债也就此一了白了。借的都是亲戚朋友的，没有谁打什么欠条。法律上不见得认。情理上，看一家子老的已近古稀，少的尚未成年，谁又开得了口？
妹夫手上大概就借了好几万，他不明说，我们也不多问。妹妹一声叹息，人都不在了，他家这状况，钱还能找谁要去，算了。
斯人已逝，活着的人要继续好好活着。出殡的第三天，老母亲收起悲伤去了一个小餐馆做事，老父亲抡着锄头下了地。妻子收拾行囊南下广东继续打工。
为了两个读书的孩子，他们只有干下去。也所幸还有两个孩子，让他们看得到前面的一丝曙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