详注《随园诗话》(1005)

【原书卷九·六四】

余有诗不入集中者,嫌其少作未工也。然终竟是尔时一种光景,弃之可惜,乃追忆而录之。九岁《咏盘香》云:“空梁无燕泥常落,古佛传灯影太孤。”十五岁,《咏怀》云:“也堪斩马方略,还是骑牛读《汉书》。”《题田古农〈卖书买剑图〉》云:“丈夫穷后疑无路,犹有神仙作退步。”《舟行》云:“山云犹辨树,江雨暗移春。”《咏柳》云:“新丝买得刚三月,旧雨吹来似六朝。”《落花》云:“莫讶万枝随雨尽,须知一片自天来。”《无题》云:“红豆相思多入骨,绿萝着处便生根。”在都中,《为徐相国耕籍应制》云:“水到公田龙脉转,风翻仙仗杏花飞。”颇为相公称许。《和金沛恩〈咏昭君纸鸢〉》云:“玉门春老恨难忘,犹逐东风谒汉王。环珮影沉天漠北,琵琶声在白云乡。素丝解作留仙带,细雨弹成坠马妆。莫怪洛城多纸贵,画图终日对斜阳。”

终竟,音zhōng jìng,释义:1、完毕;穷尽。《后汉书·皇后纪下·顺烈梁皇后》:“私自忖度,日夜虚劣,不能复与羣公卿士共相终竟。”《孝经·丧亲》“丧不过三年,示民有终也”唐玄宗注:“夫孝子有终生之忧,圣人以三年为制者,使人知有终竟之限也。”2、终究;毕竟。唐·杜甫《遣兴》诗之二:“岂无济时策,终竟畏罗罟。”宋·陆游《即事》诗:“知我向来惟断简,会心终竟在孤蓬。”鲁迅《华盖集·战士和苍蝇》:“然而,有缺点的战士终竟是战士;完美的苍蝇也终竟不过是苍蝇。”

盘香,音pán xiāng,盘香又称环香,也是指香品的一种形状。常见于寺院、道观或祠堂使用。香条由内向外依次围绕成若干圆圈形成同心环状,香条的横断面呈多边形。一般而言,盘香有大小粗细的分别。大盘香制作较粗,可垂直挂起燃烧,或用香架支托在香炉内熏烧。

斩马,音zhǎn mǎ,典故,亦作“斩马剑”。汉代宝剑名。其利可以斩马,故称。以其藏于尚方,后世俗称尚方宝剑。《汉书·朱云传》:“臣愿赐尚方斩马剑,断佞臣一人,以厉其餘。”颜师古注:“尚方,少府之属官也,作供御器物,故有斩马剑,剑利可以斩马也。”《后汉书·南匈奴传》:“又赐献马左骨都侯、右谷蠡王杂缯各四百匹,斩马剑各一。”唐·卢照邻《咏史》之四:“愿得斩马剑,先断佞臣头。”《旧唐书·狄仁杰传》:“如得尚方斩马剑加於君颈,虽死如归。”

方略,音fāng lüè,释义:1、指方针和策略;方法与谋略;计划;权谋;策略。《荀子·王霸》:“乡(乡,同“向”,面向,朝着。此处作“注意”解)方略,审劳佚,谨畜积,脩战备,齺然上下相信,而天下莫之敢当。”《史记·淮南衡山列传》:“诸辨士为方略者,妄作妖言,谄谀王。”2、兵书。宋·苏轼《策别二十》:“於是设武举,购方略,收勇悍之士,而开猖狂之言,不爱高爵重赏,以求强兵之术。”清·魏源 《圣武记》卷九:“而方略繁重数百卷,士大夫望洋瞠目,耆宿老将渐尽,其曷以诏后?3、指挥;处置。《后汉书·董卓传》:“君观我方略士众,足办郭多不?”《醒世姻缘传》第五五回:“狄员外道:‘买了来家,可怎么方略他?’”

骑牛读《汉书》,典故,宋·欧阳修《新唐书·李密传》:“(李密)闻包恺在缑山,往从之。以蒲鞯乘牛,挂《汉书》一帙角上,行且读。”后用以形容刻苦攻读。

田古农,即田锡(生卒年不详),字巨涛,一字古农,江宁(今南京)人。善画,有佐幕才。乾隆二年(1737)与袁枚在京城相识,并给予一定帮助。及袁任江宁知县时,田已殁,特以诗祭其墓。见《清画家诗史》、《金陵通传》。按:袁枚《乾隆丁巳余落魄长安金陵人田古农见而奇之哀其饥渴沽酒为劳未十年余宰金陵古农已为异物求其子孙以诗告墓》诗:欲报长安一饭恩,破墙流落小儿孙。难忘往日穷途泪,不洗青衫旧酒痕。萍水再逢风不偶,山河如梦客消魂。重泉此际应知我,玉笛亲吹到墓门。

都中,指在京城。

徐相国,即徐本(?—1747),字立人,浙江钱塘人,吏部尚书徐潮之子。康熙五十七年(1718)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屡升迁。乾隆元年(1736),授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充世宗实录总裁。二年(1737),直南书房。以协办总理事务,予拖沙喇哈番(云骑尉)世职。三年(1738),授办理军机大臣。四年(1739),加太子太保。七年(1742),兼管户部尚书。九年(1744)六月,以病乞休,加太子太傅致仕。十二年(1747)卒,加少傅,发白金千治丧。谥文穆。按:乾隆元年(1736)至七年(1742),袁枚在京城参加科举考试及在翰林院学习,与徐本是同乡,有所交往,故能够代其作诗。

耕藉,音gēng jiè,亦作“耕耤”。古时每年春耕前,天子、诸侯举行仪式,亲耕藉田,种植供祭祀用的谷物,并以示劝农。历代皆有此制,称为耕藉礼或籍田礼。据《礼记·月令》,其礼为天子三推(亲临藉田,扶耒耜往还三度),三公五推,卿、诸侯九推。至清末始废。《礼记·祭义》:“耕藉,所以教诸侯之养也。”《清史稿·礼志二》:“乾隆三年,帝初行耕耤礼,先期六日,幸丰泽园演耕,届日飨先农,行四推。”

金沛恩,疑似广西巡抚金鉷十一子。因袁枚在广西桂林期间,有《同金十一沛恩游栖霞寺望桂林诸山》诗而推测。

昭君纸鸢,绘有王昭君图案的风筝。风筝发明于东周春秋时期,距今已2000多年。相传墨翟以木头制成木鸟,研制三年而成,是人类最早的风筝起源。后来鲁班用竹子,改进墨翟的风筝材质,直至东汉期间,蔡伦改进造纸术后,坊间才开始以纸做风筝,称为“纸鸢”。

玉门,指玉门关。始置于汉武帝开通西域道路,汉时为通往西域各地的门户,故址在今甘肃省敦煌市西北小方盘城。元鼎或元封中(前116年至前105年)修筑酒泉至玉门间的长城,玉门关当随之设立。

汉王,指汉朝。王昭君是汉元帝刘奭于竟宁元年(前33)正月赐给呼韩邪单于,汉元帝因为边境安宁而改年号为“竟宁”。汉成帝刘骜建始二年(前31),呼韩邪单于去世,王昭君向汉廷上书求归,汉成帝敕令“从胡俗”,依游牧民族收继婚制,复嫁呼韩邪单于长子复株累单于。汉成帝鸿嘉元年(前20),复株累单于去世,又嫁给其弟搜谐若鞮单于。两年不到,王昭君病逝。

天漠,位于河北省张家口市怀来县小南辛堡镇西南部的龙宝山,距北京90公里,面积只有1300亩的袖珍版的微型“沙漠”。与八达岭长城、康西草原一线贯通,群山、戈壁、沙漠、湖泊一起构成了风景独特的天漠景区。天漠,本指一种特殊的地理现象,和常规意义上的沙漠不同,虽然它们也有巨大高耸的沙丘,颇有“沙漠”的气势,但总体面积较小。一般出现在水资源相对丰富的地区,无论是水色荡漾的海边、湖畔和江河边,还是人烟阜盛的江南城乡,都有可能是它们的家园。最有趣的是,这些巨大沙山的附近,并无其他沙漠的踪影,如同天外飞来一般。在许多地方,由于环境对比的强烈,堪称惊人的美景。但在本条诗话中,天漠应是泛指大漠,不是实指某一处具体地方。

留仙带,指留仙裙带。典故,西汉的皇后赵飞燕爱穿裙装,一天她穿了一件云英紫裙来到太液池边,在笙歌鼓乐中翩翩起舞,突然间狂风大作,她像风筝一样飘起来,宫女慌忙追赶去抓她的裙角,赵飞燕的裙子被抓出褶皱,赵飞燕穿上皱纹的裙子更漂亮了,从此,宫女们盛行穿折叠出褶皱的裙子,美名其曰留仙裙。汉·伶玄《赵飞燕外传》载:“成帝于太液池作千人舟,号合宫之舟。后歌舞《归风》、《送远》之曲,侍郎冯无方吹笙以倚后歌。中流歌酣风大起。后扬袖曰:‘仙乎仙乎,去故而就新,宁忘怀乎?’帝令无方持后裙。风止裙为之绉。他日宫姝幸者,或襞裙为绉,号‘留仙裙’”。关于“留仙裙”的典故,常入诗词中。如,宋·张炎《疏影》:“回首当年汉舞,怕飞去漫皱,留仙裙褶。”清·朱彝尊《风怀二百韵》:“留仙裙易皱,堕马鬓交鬤。”

坠马妆,犹堕马髻,音duò mǎ jì,始于汉代的一种发髻形式。传为东汉梁冀的妻子所创造。这种发型的特色在于发髻往下侧垂至肩部,并从发髻中分出一绺头发自由散落,给人以发髻散落之感,如果加上愁眉妆和啼妆,犹如女子刚从马上摔落之姿,能够增加女子的妩媚感。《后汉书·卷六十四·列传第二十四·梁冀》记载:“寿色美而善为妖态,作愁眉,啼妆,堕马髻,折腰步,齲齿笑,以为媚惑。冀亦改易舆服之制,作平上軿车,埤帻,狭冠,折上巾,拥身扇,狐尾单衣。”译文,梁冀的妻子孙寿长得很漂亮又善于做妖媚态,能做愁眉,啼妆,堕马髻,折腰步,齲齿笑,并认为这样做很可爱。梁冀也改变了车舆服饰式样,制作了平顶帏幕车、埤帻、狭冠、折上巾、拥身扇、狐尾单衣。

洛城多纸贵,化用典故“洛阳纸贵”。“洛阳纸贵”的原义是晋代左思《三都赋》写成之后,抄写的人非常多,洛阳的纸因此都涨价了。后比喻著作广泛流传,风行一时。此处则借以赞美王昭君容貌美艳,人们争相描摹绘画在风筝上,以至纸价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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