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长大后想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猜！”

“继承爵位，你家世代王爵，锦衣玉食，其实啥都不用做。”

“不对！”

“考取博士，你自小精通音赋，一定能熟读经文，考个功名。”

“不对！”

“当大祭司！大祭司是我们最敬重的人，你想当民众最敬重的人？”

“更不对！”

“那你想做什么？”

“猎手！”

“猎手？你们是有信仰的王族，全族素食，崇尚和平。猎手是需要杀戮无数生命来成就自己的，你真能当猎手吗？”

他没有回答，明澈的双眸看着天上皎洁的月亮，心里荡起了一阵阵涟漪。

[if !supportLists]（一）[endif]天上水虎鱼

雪，覆满了星耀学院的演武场。

洁白的冰雪一望无垠，远远望去，圆圆的演武场就像落在人间的一轮明月。

可是这轮明月并不安静，演武场的四周，分布了几百名来自全国各地参加培训的射猎学员，他们已培训了三个多月，今天是精英学徒选拔的日子。成为精英学徒后，他们才有资格进入真正的猎场，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射猎培训。

当然，每一个学徒的心里都绷紧了一根弦，一如他们手中所持的长弓。

只有一个人例外，他就是第一个进场的水虎鱼。

他是大禹国宣水王族的骄傲。虽然，他在初次进入学院时家人极力反对，可是他还是凭着口舌说服了家人，并且很快就露出了过人的天资，顺利通过了学院的各项考察，成为学徒中的佼佼者。

此刻，他正骑着一匹烈马，飞快地奔向演武场的中心。演武场已经结冰，路面光滑，马跑得并不顺畅。可是他还在鞭打着烈马飞驰，一个不稳，烈马踉跄倒地，将马上的水虎鱼掀翻下来。

就在烈马失去平衡的那一刻，他顺势一滑，拽出背上的弓和箭。

箭势猛烈，不待烈马倒下，“唰唰”两箭，正中了场右的靶心。

在烈马倒下的那一刻，他已及时发出了第三箭，不偏不移，正中第三个靶心。

完美三箭，宣示着他的成功，场边发出了阵阵喝彩。

水虎鱼翻身站稳，举起了手中的长弓，看着场边不断喝彩的萧烈和环月，露出了自然的笑容。

[if !supportLists]（二）[endif]素心抚弓曲

枯黄的树叶，在积雪的催压下，一片片落下。

雪还未停，一只野兔忍不住腹中的饥饿，悄悄地探出洞穴。

就在它探头的那一刹，一只烈箭应声而至，正中它娇小而又圆滑的脸颊。

随着烈箭喷出的，是野兔身上不甘的鲜血。可是，它也不需要不甘，因为，倒下的除了野兔，还有马上的水虎鱼。

“水虎鱼，水虎鱼！”在环月和萧烈的呼喊声中，水虎鱼渐渐清醒。

“你是怎么回事，怎么才射了一箭，自己就倒下了？”导师蒯信疑惑地问道。

“对啊，昨天在演武场的时候，你表现得不是挺好的么？”萧烈也很焦急。

水虎鱼摇摇头，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在他看见野兔鲜血喷出的那一刹，他的脑袋一阵嗡鸣，只觉得一阵恶心，接着就倒下了。

“可能是第一次射猎，心里紧张吧。”环月轻描淡写的说到，“无需紧张，我们接着练习。山背面有许多狐狸，说不定还有狼。如果遇到大狼群，我们今天就能有不少斩获了。”

“走！”随着导师一声令下，十几人的狩猎队驱动烈马，狂奔到了山后。

山后比山前平和，平缓的山坡上，到处布满了荆棘丛。这样的路，马是无法穿过的。在蒯信的带领下，学员们纷纷下了烈马，穿过了一束束荆棘丛。

“嗨，小鱼！”萧烈从后边呼喊道。

“嘘！别吭声，我感觉五百米外的大石头后，藏着一只不小的动物。”水虎鱼轻声嘘到。

学员们一阵惊疑，都看向了水虎鱼。

“唔，的确是天资卓越，我也感觉到了。”蒯信满意地问到：“你有办法猎杀到那只动物吗？”

“看我的！”水虎鱼自信满满地回答毕，猫着身向前去了。

他轻轻地向前走了一百多米，估摸到箭能射到，毫不犹豫地拽出了弓箭。

“他要干什么，莫非他真以为自己能射穿石头？”环月焦急地叹气。

就在她叹气的那一刹，水虎鱼拉开长弓，箭矢迅疾，射到坚硬的大石头上，发出砰然巨响。紧接着，就看见一只灰色的野猪，嚎叫着冲了出来，往山坡下逃奔。

“漂亮！”蒯信高声称赞。

在他高声称赞的同时，水虎鱼已应声发箭，第二支坚硬的箭矢正中野猪脖项，一股鲜红的猪血从野猪的脖子上激烈喷出，它嚎叫了几声，挣扎着倒下了。

可是野猪倒下的同时，水虎鱼也再次倒了下去。

他没有第二次的好运，一个在第一天的射猎培训中就连续倒下两次的人，是不能再参加星耀学院的射猎培训的，即使他是王族。

在一双双遗憾的眼神中，他不得不收紧了自己的长弓，随着蒯信回到了学院，接受更加严格的身体检查。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对水虎鱼而言，无疑是致命的打击，他两次倒下，是因为他晕血。一个晕血的人，不可能成为猎人。

[if !supportLists]（三）[endif]一矢射双雁

蓝色的夜，伴随星星的眨动，一点点撞击着水虎鱼失落的心。

他已经三天不吃不喝，就那样抬头看着星空。

“你不冷吗？”

“冷！”

“你不饿吗？”

“饿！”

“既然又冷又饿，为啥这么傻傻的站着？”

“因为我想知道，一个晕血的人，究竟有没有可能成为猎手。”

“你这么站着，就能知道答案吗？”

“我也想了许多办法，可是晕血的事实似乎无法改变。我们的信仰既然是月亮，我希望，月光能给我答案！”

“别傻了，你们那狗屁信仰根本就是虚的。我已经帮你打听过了，在城北两里外的酒楼中，有一个邋遢的酒鬼，他就是一个猎手。据说，他原本也是晕血的。”

“是吗？”水虎鱼激动的看着环月，眼中闪动着欣喜的泪水。

“别高兴得太早，那个猎手脾气古怪，不会轻易收徒。再说，上次晋级失败后，你已经成了家族的笑柄，你的家人还会让你再参加射猎培训吗？”

“即使天下所有的人都反对，我依然会成为一个优秀的猎手。”

酒很香。

夜色已深，可是醉轩酒楼的灯火依然通明。

酒楼外的走廊上，横躺着一个邋遢的酒鬼。他的脸很脏，双手的老茧已经多得快要堆起来，一身破旧的衣服发出阵阵恶臭，显然很久都没有洗过了。

水虎鱼皱了皱眉，鼓起勇气，走过去喊道：“你，就是传说中克服了晕血的猎手血彰？”

酒鬼没有回应。

“喂，在叫你呢！”水虎鱼大声吼道。

酒鬼睁了睁眼，朦胧说到：“如果你没有事情，就不要打扰我睡觉；如果你有事情，那就请客气一点。”

说罢，他又闭上了双眼。

水虎鱼与环月对视一眼，轻声说到：“一个酒鬼，如果离了酒，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酒鬼无动于衷。

水虎鱼继续说到：“如果我放弃了猎手，就能重新回到家族，我一定让皇族下达禁酒令，禁止某人喝酒。”

酒鬼懵懂的问到：“你说的某人，是指的我么？”

水虎鱼眨了眨眼，点头表示赞同。

酒鬼慢慢的起身，伸个懒腰打着哈欠说到：“明天上午，带两坛好酒，一身干净的衣服，来这里见我。”

水虎鱼心中一愕，他临走都不敢相信，传说中脾气古怪的血彰，竟然这么容易就收了他当徒弟。

酒更香。

满桌的肉食在微风的吹拂下，发出更加浓郁的香气。

可是在水虎鱼的鼻子下，却只能嗅到一阵阵血腥。他自小素食，早已对各种肉食产生了抗拒。可是，看着血彰坚毅的眼神，他知道，他今天非吃不可。

“晕血是一种心理障碍，是对血的恐惧。要克服这种恐惧，首先就得接触血的载体‘肉’。如果你连肉都不敢吃，谈什么克服晕血？”

教训一遍遍回荡在耳边，水虎鱼猛然站起，抓起一条撕裂的鸡腿，猛朝口中塞去。

“肉不是这么吃的，要慢慢地细嚼慢咽，慢慢感受它的美味。”

话音未毕，水虎鱼突然呕吐起来。他实在接受不了肉食的腥臭，胃里一阵阵翻腾。

胃里终于清静了，他疑惑地看着血彰，血彰指着盘中的兔耳朵，只说了一个字，“吃！”

水虎鱼不再犹豫，一遍遍地将那些腥臭的肉食塞进口里，又一遍遍的从喉咙呕吐出来。

终于，艰难的一天就这么度过了。

往后的日子，水虎鱼每天就和血彰练习吃肉。

或许，很多人认为这是一种享受，可是在水虎鱼看来，这不仅是身体的折磨，更是一种精神的刺激。因为，他是有信仰的，信仰早已规定，他不能吃荤。

终于，他也接受了肉食。

可是，比肉食更加可怕的是，接下来的步骤，血彰叫他拿着尖刀亲自宰杀猪羊。

他也残杀过生命，射猎培训的第一天，他就连杀两只动物。可是，那毕竟是有距离的。当他亲自面对动物撕心裂肺的嘶喊，看着动物绝望的眼神，他的手，一次次软瘫下去。

“如果你连基本的食物都不敢宰杀，还有什么资格成为猎手？”

“是的，优胜劣汰，物竞天择，合理的杀戮本就是自然法则。”水虎鱼一遍遍的提醒自己。

终于，他咬紧牙关，锐利的尖刀刺进了一头肥猪的脖子，那头猪拼命的吼叫，疯狂的鲜血向四周飞溅，让他头晕目眩。可是，在他倒下之前，血璋已将浸水的鞭子抽打在他的背部，剧烈的疼痛让他清醒过来。他茫然的看着奄奄一息的肥猪，心里一遍遍默念着：“呵，血！”

[if !supportLists]（四）[endif]潇洒入尘局

光阴如梭，日月轮转。

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今天是星耀学院对射猎学员进行考核的日子，所有参加射猎的学员都需要集中在后山上，猎杀学院放飞的大雁。

参加培训的学员很多，根据往年的经验，每年学院放飞的雁不会超过十三只，换言之，最多只有十三个学员能够通过。

所以，在飞雁略过长空的那一刹，英勇果断，技巧娴熟的学员才有机会通过。

而萧烈和环月，很显然就属于那种英勇果断的学员。当第一只雁刚刚出现在视野中，萧烈饥渴已久的箭矢毫不犹豫的啸空而过，正中大雁的脖子。而此时，其他学员的箭还停留在自己的弓弦上。

当然，环月也没有示弱，及时射杀了飞来的第二只大雁。

很快，就有更多的箭矢飞过长空，更多的生命从天上落下，而更多的学员都在唏嘘。因为，已经有十一个人通过了考核，只剩下了最后两只大雁。可是，没有通过的学员还是很多。

所以，没有通过的学员都屏息凝气，关注着四围天空的变化。似乎，无论剩下的两只雁从哪个角度飞来，都会第一时间被他们射杀。

可是，在天空出现两个黑点的那一刹，他们还是失望了。

因为，当黑点出现的时候，那已经是两只死雁。两只雁，是被同一支箭矢横穿脖项。更重要的，那只箭矢在大雁还没有进入视野的时候已经离弦，果断而又精准。

“射猎，很多时候靠的并不是眼睛，而是心，你要提前感受到猎物的方位，果断出手！”

两只雁垂直下落，直直地落到一个学员的手中。他不慌不忙，伸手接住跌落的两只大雁，注视着他们零落的鲜血。

所有学员的眼光一起扫向了他，，他，就是曾经因晕血而被淘汰的水虎鱼。

“你，你，你花了这么大的功夫通过了考核，成了一个真正的猎手，为何又放弃了学院的正式录取？”

“因为，我只是想完成自己的梦想，我对猎杀生命毫无兴趣。毕竟，我也是一个有信仰的人。”

环月静静地看着水虎鱼离去的背影，惊喜而又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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