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在10月某个阳光灿烂,春风拂面的清晨自Mrs Macquaries Rd上任意一条小路走进皇家植物园,你会看到无边无际又浓稠得让人有点透不过气来的深深浅浅的绿色。深的是小木屋顶般恣意妄为的百年树冠,浅的是郁郁葱葱树影斑驳的草坪绿地。而悉尼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也睡了一夜憋足了劲儿似把光线自碧蓝的天空任意挥洒下来,晃得人没处藏没处躲到睁不开眼。但是,你却未必能如我般幸运的遇见一位植物学家老爷爷。
就是在这么一个有点魔幻色彩的早晨,我站在植物园一棵百年橡树下,被南威尔士早春热辣辣的阳光晃得有点恍惚,回过神来定睛一看,身边多了一位神仙似的老爷爷。老爷爷看起来已经很老了,老到大概有80多岁的样子。穿一身卡其布夹克和裤子,鞋子是普通的澳洲棕色休闲皮鞋,已经穿到蛮旧的,鞋面上尽是褶皱,鞋头也有些脱色,整体搭配起来却是刚刚好的整洁协调。头发剩到屈指可数,整齐又一丝不苟妥妥帖帖的从两侧梳到脑后。浅褐色的眼睛炯炯有神,眼神是已洞悉过世间百态的睿智跟敏锐。老爷爷问我:“你来自中国?”我回答是的。老爷爷又问“你在观察这棵橡树?”其实我只喜观赏,不善观察,却也口是心非地答道是的是的。于是不期而遇却是平生最珍贵的一堂植物课就这么开始了。
原来老爷爷自出生起就住在附近,同这座著名的顶级园林一道经历了近一个世纪的时光荏苒岁月变迁。退休后更是把大部分时间都泡到园子里观察植物,俨然是行走在这座澳洲最古老的植物学科研中心和世界上最重要的历史性植物学机构的一本经典级植物教科书。老爷爷就从这棵橡树讲起,为我讲解了整个园子的历史、变迁;不同科目植物的特点,起源;作为园林的规划、布局....老爷爷时而在落叶里翻出树种,时而探身拽下枝头的树叶,讲到昆虫传播时就惟妙惟肖地模仿给我看,甚至还讲到了有一种落叶他孙子可以调制成颜料用来画画,有一种秋冬季结出的果实他家每年圣诞节都会挂在圣诞树上做装饰。不知不觉间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这多姿多彩神奇无限的植物世界已然在我的眼前展现出了新的画卷。与植物学家老爷爷挥手道别之际,也唯有祝福他岁月静好,做为他的子孙应该是件特别幸运的事情吧。
悉尼皇家植物园前身是澳洲大陆上的第一个农场,占地面积0.8平方公里,始建于1816年,园内植物种类多达45000种。1787年菲利普船长带领1400多人在蛮荒之地的一处砂岩海角登陆上岸,并将这块栖息落脚的海湾取名悉尼湾,从此开始了澳大利亚的历史。为了解决初来乍到的这一小部分人的吃饭问题,菲利普总督和人们一起就近在悉尼港东边的高地上开疆破土种植了澳洲大陆上第一批农作物。随着时间的推移,生活的富庶,这片农场湾畔的功能被逐渐取代,转而成为总督领地,并于1816年被时任总督麦考理改建为公园。1959年经英国皇室授权批准,被授予“皇家”名号。如今的皇家植物园分布有下花园、中间花园、皇室花园和班内隆区等四个大的园区,在其间还穿插有许多较小的特色花园,人造湖泊,湖中小岛是鸟类嬉戏的乐园。园区内有总督府、悉尼音乐学院、露天剧院、南威尔士国家标本馆、手工砂岩海堤、麦考理夫人座椅等建筑和景观。值得特别一提的是园内东南角的Mrs Macquaries Point即麦考理夫人之角。植物园始建发起者麦考理总督的夫人伊丽莎白沉醉于悉尼湾曼妙迷人的风光,为了方便每日观赏,让人将海湾的一处天然岩石削建成长凳的造型,也称麦考理夫人之椅。从这里放眼望去悉尼港的美景尽收眼底,歌剧院与港湾大桥连为一体,是许多已公布的著名悉尼风光照的拍摄地点。
按老爷爷的指引,我找到了一处小巧精致的皇家特色花园。园子面积不大,中间是一个小小的喷泉。周围被修剪整齐花团簇锦的花圃围成了一个规则的正圆形,就像是安放在植物园广袤绿地静谧角落的一枚景致花冠。见识过了绝代艳后玛丽.安托瓦内特位于凡尔赛宫气势磅礴富贵逼人的皇家花园寻欢处,还是觉得这自带贵族腔调的小小花园待起来更心旷神怡心安理得一点。置身于此姹紫嫣红梦回莺转的良辰美景之中,想起了最爱的昆曲《牡丹亭》。倒不是幻想自己幻化成了如花美眷杜丽娘,而是觉得若是当年痴情又无知的少女幸运如我般早早知道除了自家那种了几颗牡丹的小院子,这世上还有数不清的各具特色大小不一的皇室花园散落在世界各地需要自己用一生的时间去探寻,也就不会为个不着调的一帘春梦搞到魂飞魄散了。除了这个不知名的小花园,还有一处花园餐厅也值得一提,餐厅后面是一个人造大花室,连墙壁都是由盛开的鲜花装饰的,此时赶上品种各异的兰花正开得繁茂,是赏兰的绝好时机。Kiosk里有自制的纪念品如盆栽、蜂蜜等出售。自选区的冰柜里有一种用澳洲树叶制成的瓶装饮料建议你来一瓶,在大太阳底下逛了半天,此刻一口喝下去沁人心脾的甘甜味道犹同深谷中的一股甘泉。
从植物园出来,沿海边小道漫步。满脑子正天马行空地神游,一个小小的影子从身边一闪而过,在前面距离我大概一米的地方停下来,一个戴着头盔,脚踩儿童踏板车的小小少年小太阳似的笑着问我 “Hey, my name is Jacky, what's your name?”我说我叫Tina。“Ti-na”,他拉长音用尾音上扬的澳洲腔重复了一遍,于是就这么聊开了。Jacky 5岁,和3岁的妹妹还有家人住皇家植物园附近。悉尼港温暖的海风和灿烂的阳光塑造了他落落大方的气质,活泼开朗的性格,每天穿梭在沿海小道如织的游人中练就了高超的踏板车驾驭技巧,俨然还是一位搭讪小高手。他和我一见如故,围着我问这问那。就在我举起相机本已瞄准并准备拍下一艘过路的游轮时,突然灵机一动,问正在跟我讲他最喜欢的动画片的Jacky, “May I take a picture for you?” 他笑眯眯地大声答道"That's okay."我一边回他“我就觉得你会说Okay, 太Cool了”,一边按下快门,得以保留下此行我最喜欢的一张照片。这时Jacky妈妈带着妹妹从后面赶过来,原来旁边就是他们回家的小路,Jacky也只好和我互道再见。告别Jacky心里竟有些小小的失落,心想等我再来悉尼时,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遇到这个小小的阳光少年,或者即使遇到了,他可能也早就把我忘了,或者也已经长大到我根本就认不出他来了。有时缘分也是件惹人伤感的事情啊。
一路继续走着,突然眼前一亮,“Art Gallery of New South Wales”几个大字出现在眼前,原来不觉间下一个目的地南威尔士美术馆到了。惊喜瞬间涌上心头,因为我知道就在门内,Grand Level 层的一间展厅里,有我钟爱的画家弗朗斯西.火腿先生的四副传世大画正妥妥的挂在墙上等着我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