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的上午，我偶然收到了一束康乃馨。面对那束花，我才想起，我快满30岁了，妈妈52岁，但是，我的妈妈，竟然从不过母亲节。
1
我的妈妈，从不过母亲节。因为，从我知道这个节日开始，没有任何一个母亲节，我在她身边。
作为一个在山村里长大的姑娘，对于“母亲节”这样舶来品，知之甚晚。
第一次听说这个节日，应该是上大一时吧。于是，我兴奋而羞涩地跑到教学楼的角落里，给妈妈打电话，告诉她今天是母亲节，祝她节日快乐。但是，那句酝酿已久的“妈妈，我爱你”总是说不出口。
那时候，我在远方读大学，妈妈和爸爸在更远的远方奔波。妈妈在一家织布厂上班，每天十二个小时，每周一次黑白倒班，没有休息日，辛劳可想而知。妈妈曾风轻云淡地对他人说起：“有时候上夜班，真的是又困又累，眼睛都睁不开了，真想马上不干了，可是想到我的女儿，就坚持下来了。”
我想，在那些艰难的日子里，我是妈妈生活的动力，也是她辛苦的缘由。
因为有我，妈妈挺过十月怀胎的艰辛，熬过了月子里的冷遇和无助，扛过了我生病时，那一个个孤独心焦的夜晚，经受住了平常日子的琐碎和磨砺。
岁月就这样流逝着，我那年轻美丽的妈妈，眉稍眼角飞扬的青春也被浅浅的皱纹取代了。而我，在这时光里渐渐长大，越走越远了。
上小学时，我是每天早晨离开她，晚上回来。初中时，是每周从家出发，周末归来。读高中时，我去了邻市，爸妈也离开了家园，差不多只能一年见一次了，这样的聚少离多一直延续到大学结束。后来，我回到了本省读书、工作，和妈妈的距离近了，而回一次家还是要耗费将近一天的时光，一年相见也不过三四回。
所以，年年的五月，我都没有在妈妈身边。我不在，母亲节于妈妈而言，就是一和无关紧要的日子。
2
我的妈妈，从不过母亲节。因为在她眼中，有我在家的日子，才是节日。
妈妈对于这是什么节，那是什么节，几乎从来不放在心上，而我回去的每个日子，无论寒暑，都变成了节日。
每次回家，床上总是铺着刚晒洗过的柔软被子，衣柜里整齐放着我上次走前留下的杂乱衣物，书架上的尘埃也被打扫得一干二净。而饭桌上，是那些我日夜想念的菜肴，每一口都有熟悉的味道。
妈妈做得一手好菜，无论是家常便饭还是美味大餐，她总能做出最佳的味道。但凡品尝过妈妈手艺的人，也都对她的厨艺赞不绝口。再平凡的菜蔬在她手中总会变得活色生香。据说，妈妈十几岁时，就能在超短的时间内做出一大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这干练的风格，至今犹存。而我，也在她的好厨艺的滋养下，从幼时那个瘦弱多病的黄毛丫头变成了一个体魄结实的吃货。
一年又一年，妈妈烹饪着各色美食，利索地打理着家务，忙着每一季的农活，还和爸爸一起修了三回房子，将曾经荒无人烟、到处石头的山包，变成了蔬果环绕、鲜花满地的家园。
每逢家里做什么好吃的，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儿，比如，哪一种花儿开了，哪一棵树结果了，家里新添了一窝小兔，出了一窝小鸡，……妈妈都会打电话告诉我。仿佛是只有告诉了我，这些事儿才有意义。日常生活已是如此，那我没在家日子，怎么能叫做节日呢？
3
我的妈妈，从不过母亲节。因为我从没有在母亲节，给她买过一件礼物。
十五岁时，我给妈妈买的第一件稍微像样的礼物，是一枚胸针。那时，我上高二，参加一个比赛获得一百元的奖金，那应该是我人生中挣的第一笔钱。后来，胸针上的那个水晶脱落，妈妈还特意用502粘了又粘，然后仔细收藏着。
读大学时，我也曾用奖学金、兼职费，给妈妈买过这样或者那样的小玩意，妈妈一边儿开心，一边儿唠叨：别乱花钱，我什么都不缺。
工作以后， 逛街上网时，看中适合的东西等也会给妈妈买下，但从没有想着一定要在某个日子买什么给她。
妈妈常常教导我，该省的省，该用的用，挣钱不易，不需要刻意买什么，健康平安最重要。
我听妈妈的话，一般不会刻意去买礼物来表达我对她的爱，不过，我会常常给家里联系，这个频率几乎每天或者隔天。我开开心心地告诉妈妈，我生活里那些大事小事，一方面是让她从来不觉得我相隔太远，另一方面，妈妈确实是我最愿意与之倾诉的人。
做许多事儿时，我会小心翼翼、思虑再三，生怕妈妈担心。但是，这些年让她担心、操心的事儿却还是不少。虽然在妈妈心里，我一直是个好女儿，而我距离那个我期待的样子，还差很远，我还没办法如我心中所愿那样，表达着我对她爱与敬。最多的，就是想起妈妈时的牵挂，自责时的愧疚。
就这样，我妈妈，没有真正意义上过过母亲节。而我妈妈的妈妈也没有，妈妈十六岁那年，外婆就因病逝世了。那时候，妈妈还不知这世上有母亲节，但是已经像个母亲一样操持家务了。从十三四岁时，妈妈就开始照顾生病的母亲，支持忙碌的父亲和哥哥，关心着年幼的弟弟们。二十来岁时，妈妈遇上爸爸，开始赤手空拳去建立一个家，开始成为一个真正的母亲，去哺育和教导懵懂无知的我。
我不清楚，妈妈怎样熬过了那些苦涩的青春年少，也不清楚她为生下我、养育我，究竟经历过哪些默默承受的疼痛和艰难。但是我深知，妈妈只有我一个孩子，从我出生起，我就是她所有的牵挂和惦念，纵然我到六十岁，依旧是她惦记的小丫头。
妈妈，她没有什么爱好，她的爱好就是我。妈妈，她不想要什么礼物，所愿的不过是我平安顺利。妈妈，她没什么节日，包括母亲节，只有我在身边的日子或一切安好，才是她的节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