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车记

这天是个平凡的日子,平凡得我都记不清一个路人的脸。太阳透过树枝照射在青石板上,斑驳,安静,慵懒。无所事事的我在广场上溜小孩,神情懒散,望着她在不远处不知疲倦的身影,我感觉到一股无奈的悲呛——我甚至陪着她小跑两圈就已粗气连绵——不可否认随着年纪的增大身体越发吃不消——我们曾青春无敌,曾挥霍无度,宛如昨日,转瞬间已日落西山薄,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简直是灭世的苍凉。

真是可笑,我长的这么帅,那又有什么用呢?能阻挡岁月的侵蚀吗?能让时间回到过去吗?

--帅有什么用?小瘦托着腮帮子思索着,若有所悟地说,是没什么用,比如我,这么帅还不是又失恋了?他接着抿了一口茶,但我怎么感觉不到悲伤?看别人失恋就要跳江跳楼,搞得轰轰烈烈要死要活的,虽然不能改变什么,但起码能泛起一丝涟漪。到我这了怎么像一潭死水,连一点波纹都没有。就像睡觉翻了个身,最后没什么变化。

--你那不能叫失恋,顶多是失散了的炮友。

我以为他会怼回来,他却语重心长地说,毛哥,咱不能这样下去了,得整出点动静来,不能这么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了…

我后来觉得这是他失恋后的彻悟,同时也点醒了我。有时候我在想,人那么渺小,活着到底为了什么,人生怎样才算有意义。世界这么大,小到量子泡沫,昆虫蚂蚁,大到浩瀚无垠的宇宙,以及几百亿光年之外的未知星系,人类一颗尘埃都算不上,在历史长河上,存在的时间也是转瞬即逝,却经常为了一些芝麻蒜皮之事而斤斤计较,勾心斗角,这不是生命中该有旋律。我脑袋顿开,看淡了一切,甚至觉得老李欠我的钱未还都不想要了。

是的,应该放开所有恩怨是非,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了。

于是决定先换辆车,这个念头早在我心头萦绕良久了。

做好决定后就直奔4S店。那天天气晴朗,望着锃光瓦亮的Porsche标志,难掩心头激荡。要知道,周边的朋友都叫我考虑卡罗拉,什么世界销量第一,省心耐用。切,我看都不看一眼,什么卡罗拉,要买就买卡宴。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我以前的网名叫kayan,没错,卡宴一直是我的目标,那是男人的向往,我暗暗发誓有一天一定要拥有它。

这一天就是今天,这么多年不烟不酒不夜蒲的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终于派上用场了。我把卡宴里外都仔细观察了个遍,尤其是奢华的飞机舱中控令我难以自拔,试想以后开着车都像在开飞机,副驾驶上坐着年轻貌美的小情人,是何等的自豪与惬意。呸呸,我就这点出息吗,难道开豪车,泡靓妞就是有意义的事吗,明显不是。灵魂都是空洞的,所有的最终都化成一抔土,化为虚无。那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真是头疼。

我把这个问题留给了接待我的销售经理,颜茹茵。

颜茹茵人如其名,精致协调的五官勾勒出精美绝伦的脸蛋,一头微卷的乌黑长发在灯光反射下油光顺滑,及膝的工作裙下露出一截光滑细腻的小腿,浅蓝色的衬衣胸前别着亮金边框的工作牌,工作牌就像栖息在山丘上的小蜻蜓,又像是汪洋中的一叶小舟,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晃动,上面写着销售经理:颜茹茵。

她端坐在我对面,双腿并拢微斜,显得有礼貌有涵养。但略施粉黛的脸庞却掩盖不住一丝尴尬,显然她被我的不按常理出牌给弄懵了。

--先生,我看您进店就围着卡晏转,一般喜欢卡宴的人都有独特的审美和优雅的生活品味,不是叱咤一方也是运筹帷幄,怎会生出如此感慨呢?

她的声音悦耳动听,字正腔圆温暖如春。本来我也不奢望从她那得到满意的答案,让这么漂亮的姑娘去思考这么头疼的问题,于心不忍。只是她如此美丽,就坐在我不远的对面,隔着一个通透的爵士白大理石茶几,我本想随便找些话题缓和一下气氛,毕竟我跟她是第一次见面,再怎么厚颜无耻也不免生出几分怯意。

我强装镇定,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她站了起来,很有礼貌地对我说,不好意思先生,我先去处理点事情,您请便。说完径自转身走了,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裙子很好的包裹着她浑圆的臀部,走起路来一绷一紧,若有若无的勾勒出一条痕迹,纤细匀称的小腿交叉错落着。我有点不好意思,很不情愿地转移视线,却发现另一个露出半个酥胸的美女正给客人端茶倒水,端庄秀丽不含一丝俗媚,举手投足间无不散发着诱人的魅力。啧啧,豪车4S店就是不一样,服务员质量都这么高。

收回视线,环顾这个诺大的展厅,来看车的人都是三三两两,唯独我只有自己一个,坐这么大个沙发,感觉有些空旷,有些无聊。为缓和情绪,我随手在台几下抽出一本杂志装作很自然地翻阅起来。

这是一本汽车时尚杂志,里面豪车云集。在“专车专栏”里,看到了我钟意的Cayenne GTS,流畅的线条饱满的火山灰漆面真是亮瞎了双眼。更吸引我注目的是旁边那位谪仙般的车模,修长的身材斜倚在GTS引擎盖上,微微向前倾斜,关键是她身上的衣物很少,胸前凸出的那两个,以及修长笔直的大长腿,实在太过于显眼。

我感到有些眩晕,这几乎要把我诱惑了,他妈的,竟然敢诱惑我,气死老娘了,哦不,气死老子了。我狠狠的把杂志往台面上用力扔去,幸好我及时丢掉。

还没回过神来,颜茹茵已在我对面翩然坐落,还是刚才的坐姿,一样的悦耳动听。

--抱歉先生,怠慢了。

--没关系,学会等待是一个人走向成熟的必修之路。

--先生这么风趣,敢问先生是从事什么职业的呢?

--我嘛,说好听点是自由职业者,说俗了就是自己东一下,西搞一下,就是瞎鼓捣。

--呵呵,先生真谦虚,头一次听到老板这么介绍自己的,那收入肯定不低吧。

--也没多少,月入十万多一点吧。

敢情她是在试探我,认为我买不起卡宴,刚才的无故离开,肯定也是这个原因吧,这分明是瞧不起人嘛。但我不会跟她计较的,有涵养的男人是不会跟一个女人计较的。你要把实力展现出来,才能让她心服口服。

果然,她的眼睛亮了,说话的语气都变得轻柔起来。开始跟我探讨起关于卡宴的林林总总。我知道她都是捡着优点说,其实缺点我都了解的非常清楚,4S的套路我大概有了解,一来一回的谈话渐入佳境。

--我还想加HUD抬头显示,想加渐变色玻璃外观尾灯,全景式天窗系统,我喜欢全景天窗,我现在的车就是全景天窗的。

--加这几个可能要多出好几万块哦,快到一百五十万了。

--没事儿,多少钱都无所谓。

--嗯,先生喜欢就好。

--还有我喜欢卡宴的一原因是车尾没贴着多余的字,干净整洁。像什么华晨宝马,北京奔驰,老土了,不瞒你说,我曾经把宝骏的夋抠掉了,变成了宝马,嗯,只是后来车主发现并报了警。

--哈哈哈……

颜茹茵开怀大笑起来,在一小册子上写写划划,她说她在记录我们的聊天,以便能更好地针对性服务。我一阵感慨,现在这么漂亮工作态度还这么认真的女孩子真是少见了。

这时那个着衣性感的美女端着一盘水果糕点来到了我旁边,弯腰半蹲把盘子放在台几上,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雅香味扑鼻而来,半个酥胸快要跳出来了,浑圆饱满,真是要命。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还是让我有些猝不及防,我感到浑身的血液在不停地翻滚,脸上不知道是热气还紧张,微烫。伟大的高尔夫选手山姆斯尼德说过,如果你没在想女人,就说明你脑子没带来。我甚至都能感觉到了柔软滑腻的肌肤……

--帅哥,请用点心。

美女说完冲我莞尔一笑,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转身离去,留下丝丝连绵的香气。顿时让人生不出半点亵渎之心,这大概就是性感不是骚的境界了吧。而且她称呼我帅哥,不错哎,我喜欢诚实的女孩子,又这么性感招摇--这匹母马。

--先生,先生……

--哎…哎

--你都观察了她好久了,你一定也是喜欢这种类型的吧?

我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哼,把我当什么人了?这还用问吗?肯定是喜欢啊。

--我还是喜欢你这样的多一点,内敛,含蓄美。

--我观察她只是在批判她,打扮的这么性感妖娆容易招蜂引蝶。

我加以解释,有些多余所以显得苍白。

颜茹茵笑靥如花,也不知道她听这话是什么反应,反正接下来的谈话当中,她的语气更显温柔,像妻子对丈夫的口吻。

为了缓解尴尬,我正打算要尝尝那匹母马送来的糕点时,有人在我肩膀轻轻拍了两下。我回头一看吓一大跳--老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后面,正似笑非笑的盯着我。

我心里一阵发毛,感到有些窘迫,像被现场捉奸。其实是我想多了,人家销售经理像对待我一样正热情地跟老婆打招呼。都是我自己多虑了。

表示回家再好好考虑之后就离开了,老婆和颜茹茵还在门口说着话,两个女人都这么能聊,三个女人一条街果然名不虚传。

人的一生当中,即不长也不算短,能找到一个肯与你相濡以沫的伴侣其实是非常幸运及幸福的事儿,不需要太多装饰,不用太多华丽语言,简简单单就是幸福。就像现在,我跟老婆一起漫步在宽敞的马路上,看那即将西下的太阳,看那随风翻飞的叶子,波光粼粼的湖面,心里感到很幸福。走过那个熟悉的小广场,平时锻炼的阿公阿婆不见了,广场周围是人工种植的绿茵,我看到上面稀拉着一些阿猫阿狗的排泄物,但丝豪不影响我愉悦的心情。

--你带着我走了这么长的路,是不是身上又没钱了?

--这……

--你今天装逼装够了没有?

--还差一点。

--差一点什么?

--差一点我就把那辆卡宴给谈下来了。

--吹,你全景天窗的车是哪辆?

--每天送娃上学的那辆。

--自行车?!!

--…………

--那多少钱都无所谓又是怎么回事?

--对啊,反正多少钱我都没有。

--你……你不是月收入十万多一点吗?

--也没错啊,是1000.00。

--噗~~~你这逼装的我都快要受不了了…………喏,今晚的菜没买,拿去。

--十块钱怎么够?

--你不是很厉害吗,砍价呀。

也不等我说话,老婆径自走开了。这女人的心思有时候真是捉摸不透啊。但我不会跟她计较,作为一个男人要大度,尤其是对自己的女人。

一阵风吹来,浑身舒坦,世界鸟语花香。我大踏步地向前走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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