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清晨晒下的第一缕阳光,冬妈依旧站在山口,眼睛挣得大大的,气喘吁吁的,嘴里捣鼓着什么,反正旁人是听不见的。只知道冬妈一大早就会翻过山头,在山口站着,像是期盼着谁,却啥也没有盼来。
站得有些乏了,就会到附近的小溪里舀两小杯竹筒水,一杯自己喝,还有一杯放在盘起腿的前面,像是等待着谁拿起将它喝掉。就这样一复一日。
东辉叔是村子里新来的支教老师,东辉叔的木房就建在山口的对面,一大早起身出门,就会看见冬妈在山口站着,就这样一个人地站着。就这样,东辉叔向村子里的人询问冬妈的情况。
村里的人说冬妈是村子里老的一辈了,年轻的人见了她都要客气地点头示意。自从儿子胡水到大城市打工说是被工地里的人坑了,打了大头,到局子里关了几年,冬妈一听到这消息,用手缓缓扶着座椅生硬地做了下去,泪水溢满了眼眶,就是没让它落下来,这样硬撑着。直到关切的亲戚们走后,冬妈才侧身躺在了床上,什么也没有做,只知道,枕边湿了一大片。
这件事过后,冬妈就开始了那一复一日的事情,就是一大早翻过山,去山口等儿子。可是冬妈不知道的是,儿子在进局子的之前,气不过,去找把自己坑了的坏人打了一架,打的头破血流,坏人用小脚裤里藏的刀刺向了胡水,胡水倒在了冰冷的地上,血浸湿了周围的地。警察来了,把坏人抓走了,从胡水的裤兜里翻出纸包,包裹了几千元,钱都皱巴巴的了,有些还被血染湿了。还有一张同样皱巴巴的纸条,写着“母亲”。这是胡水到大城市打工辛苦挣得血汗钱,可能胡水知道这一架有去无回,才如此包裹,留给母亲唯一的东西。
村里的人不敢告诉冬妈,任凭冬妈一复一日做着等儿子的日常,冬妈老了,眼睛不好使了,记忆力也下降了不少。只记着要等儿子,做饭,睡觉,到小溪里打水。亲戚家的二胖子,翠华嫂都不记得了,只顾嘴里絮叨着什么,那是极其不连贯的句子,只听到冬妈说“儿子”“饭”“水”…其他的实在听不清了,任凭亲戚怎样劝也无济于事。
年轻的孩子越来越多了,大山离城市远,必须请一个教书的先生,于是东辉叔就来到这个村子,知道了这码子事后。他去找了冬妈,冬妈的木门掩着,却漏着一丝缝隙,像是为谁留着门。东辉敲了许久,没人应,东辉叔便小心推开吱吱作响的木门,走了进去,看到冬妈蜷缩着小小的身体,都说,老了,身体也会变得很小。东辉叔叹了口气,将薄被拉了拉,将冬妈身体盖严实了,才满意离开。
自从那天起,东辉叔,想出了一个方法。东辉叔一大早就跑到山口,见到了冬妈拖着气喘吁吁的身体来到了跟前。东辉叔一把抱住冬妈,叫了一声“妈”,说道“我回来了”。就这样,冬妈煮的许多的饭再也没有剩下的,东辉叔陪冬妈说话,给冬妈做家务。久而久之,冬妈越来越老了,记的东西也越来越少,也走不动了。东辉叔还是照常讲完课,来到冬妈的屋子里,照顾冬妈,看着她睡着。
就在这一天,东辉叔向往常一样推开掩着的门,走进冬妈房间,只听见冬妈用微弱的声音,唤了几声“胡水胡水”。东辉叔立即跑到冬妈身旁坐下,他知道冬妈不行了,冬妈翻了翻身子,努力地正了身子,与东辉叔的眼睛对上,东辉叔凑近了些,听到了“谢谢你”于是冬妈安静的睡去,沉沉的,任凭东辉叔怎样唤也不吭声了。
第二天,东辉叔和亲戚把冬妈和儿子的身体安顿在了一起,儿子终于归来,和母亲团聚了。
安顿好后,东辉就去给孩子们上课了,只知道东辉叔在课堂上,哭了…孩子们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