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其实这只是最近在学的MOOC的一个作业,在忙的每天睡前半小时的娱乐时间都被移到零点以后的10月份,还是努力的做完了。后半篇大部分都是坐在地铁上完成的,吸引了旁边一众人怀疑的目光。
之所以愿意做完作业,实在是出于对老师的敬佩,对内容的喜欢和对自我的要求。人性复杂而幽微,了解后的宽容和体谅多么的不易。能在文学里寻找到这样的东西,是我们的幸运。至于文章里的引用与论证,那是评分标准的规定。最近审阅了几篇同学的作文,也有点心得,找时间再来分享。
王摩诘诗曰:“君从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这一句似乎无关紧要的提问,映射的是诗人“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的婉转幽思。而诗人为何“不敢”问,而要顾左右而言他呢?辛弃疾词云:“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不同的思绪,却与王摩诘有一样的情绪,就是欲说还休,欲说还休。他们的欲说还休里,有着对人性的理解,也就是人们并不会体谅与理解他们的愁绪感怀,为了避免受伤或是尴尬,他们宁可选择不说,或者说更安全的话题,比如天气。这就是“单子没有窗户”,人类天生的孤独。
为什么诗人们在经历了人生浮沉后,都会有这样的情绪呢?同样的情绪也出现在外国的各位文学家与诗人笔下。例如Frost写说森林有两条岔路,选择了一条,就不知道另外一条路是什么风景,这就是人生的局限。而他笔下的死去的小男孩,被人遗忘,凄凉的消失在人的记忆之中。同样的,加缪、纪德等等作家们也都有过这样的感受。人的局限性导致了人们不可能会全然地关心与分享他人的感受,这对于人类来说,是一种必然的孤独感。
而在李白的《清平调词三首》则为我们描述了完全不同的一番景象。“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栏杆。”唐玄宗作为文治武功的天下英主,却对杨贵妃倾注了别样的深情。于天宝五年后,玄宗更是专宠贵妃一人。正所谓“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而且贵妃与玄宗之间的情感,也并非只流于色相上的吸引。在《开元天宝遗事》中曾记录道:“冬至日大雪,至午雪霁,有晴色,因寒,所结檐溜,皆为冰条。妃子使侍儿敲下二条看玩。帝自晚朝视政回,问妃子曰:‘所玩何物耶?’妃子笑而笑曰:‘妾所玩者,冰箸也。’于是帝谓左右曰:‘妃子聪慧,此象可愛也。’”。如此生动的描述,将贵妃的天真与情趣,玄宗对于贵妃的欣赏与宠爱描绘的淋漓尽致。而白居易也说:“由来能事各有主,杨氏创声君造谱。”玄宗与贵妃志趣相投,琴瑟和鸣,佳偶天成。玄宗对于贵妃的专宠,不仅仅因为贵妃的绝世容颜,更因为两人灵魂情趣上的相合。现在回头来看李白写的这句深情之至的“常得君王带笑看”,玄宗作为执掌乾坤的“寡人”,能遇到灵肉相合的贵妃,时常带着宠溺的笑容,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爱人。这是何等的幸福之景。
由此,帝妃之间亲密无间的爱情,便与上文提到的“单子没有窗户”的必然的孤独,是否产生了矛盾呢?
个人认为,这其中存在着矛盾,但这个矛盾是人性中普遍存在的矛盾。
首先人与人之间,因为经历造成的个人经验的差异,导致人很难真正的体谅与理解他人。我曾经在欧洲留学两年,那段期间,我基本上对家人与朋友是报喜不报忧的。这其实也是大多数游子和异乡人的状态。因为地理位置上的相隔与日常生活经验的缺失,他人即使再努力的沟通,也很难达到真正意义上的理解。正所谓“夏虫不可语冰”,如果让只能活到夏天的虫子理解什么是凛冬将至呢?所以说,设身处地的体谅,是人们努力却又很少能够企及的。在尝试了几次以后,我自然的状态就变回了报喜不报忧。因为在日常的坐行起立中发生的点点滴滴,若不是一起共同走过,又怎么能知道呢?其次,人的自我关注,也往往造成了人很难真的去关心与理解他人。纪德的《伪币制造者》里,他曾用多棱镜的手法为我们展示了一个现实版的浮世绘,人与人之间疏离而又渴望亲近,彼此误解又彼此需要。这不正是我们所生活着的世界吗?电影《迷失东京》,我更喜欢它的英语版的名称《Lost in Translation》。两个西方人在迷人的东瀛之国里,住在五星级酒店里,却时时感到迷失。不明所以的食物,店员们一张张亲切却又隔绝的笑脸,健身器材上看不懂的日语,渴望与亲人交流的电话里亲人喋喋不休的讨论着新买的地毯颜色。而这一切,其实都是我们生活的日常。
那么爱情呢?现代人的离婚率之高已经是人所共识,而古代人们也似乎没有比我们好多少。即使是《红楼梦》之中的宝黛爱情,他们依然有过多次误会与不理解。比如第二十九回《享福人福深还祷福,多情女情重愈斟情》中,即如此刻,宝玉的心内想的是:“别人不知我的心还可恕,难道你就不想我的心里眼里只有你?你不能为我解烦恼,反来拿这个话堵噎我,可见我心里时时刻刻白有你,你心里竟没我了。”宝玉是这个意思,只口里说不出来。那黛玉心里想着:“你心里自然有我,虽有‘金玉相对’之说,你岂是重这邪说不重人的呢?我就时常提这‘金玉’,你只管了然无闻的,方见的是待我重,无毫发私心了。怎么我只一提‘金玉’的事,你就着急呢?可知你心里时时有这个‘金玉’的念头。我一提,你怕我多心,故意儿着急,安心哄我。”曹公也点评说:“你道两个人原是一个心,如此看来,却都是多生了枝叶,将那求近之心反弄成疏远之意了”。你看,即便是宝黛之间的深情如许,也难免有过这样的疏离之感。
可是,同样是《红楼梦》,第三十二回《诉肺腑心迷活宝玉,含耻辱情烈死金钏》中,宝玉忙上前拉住道:“好妹妹,且略站住,我说一句话再走。”黛玉一面拭泪,一面将手推开,说道:“有什么可说的?你的话我都知道了。”而这句“你的话我都知道了”,心意相通的爱意,连读者都为之感动。这是否又是另一种的挚爱深情呢?而这种爱的基础是什么?我们读过《红楼梦》的读者应该感受得到,宝黛之间的爱情,从来都不在海誓山盟,而在日常的点点滴滴。在宝玉一日多次的询问妹妹昨晚咳嗽了几回,妹妹的病好些了吗;在宝玉与黛玉闹了别扭后依然会说的你走我也走;在深夜送去的旧帕无须解释黛玉就能了然宝玉的心意写上诗句。他们的爱情,孕育在生活的共同经验中,萌生在两人相投的志趣与追求,升华在彼此的心意坚定中。
所以,人类的孤独,固然是亘古以来从未改变的事实。然而伟大的情谊,又真真实实地存在在历史的璀璨之中。诗人们用他们的笔,他们的血,他们的泪,记录下了这些人性的复杂,人性的渺小,人性的伟大。而我们这些有幸的读者们,也能从他们的诗句中,寻得最美好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