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om fairest creatures we desire increase, That thereby beauty's rose might never die . 我们愿最美的人繁衍生息,鲜艳的玫瑰才会永不凋零。——《莎士比亚十四行诗》
在一个阴雨绵绵的黄梅时节的清晨,看到老陈的微信朋友圈加上之前的通话,瞬间明白了噩耗终究还是来了…….抚今追昔,不禁心头一酸。
初识Dyson,是98年一个秋天,我开始参加工作所在的当时沧浪区分公司与当时平江区分公司(现在这两个分公司都2012年前后合并成姑苏区分公司了,也就是说如果我们不一起在2004年调入园区分公司的话,冥冥之中我和Dyson确实是也要做同事的啊……)约了一起踢球,当时平江公司的晓苏老哥找了单位的Dyson、小无锡(外号,名字至今不知道)、陈清(还在姑苏分公司),还有另外几个年轻人一起来的。印象中他大眼睛,板寸头,白净的明星脸,单薄的身板,怎么也不是那种硬朗的角色。一交手起来发现技术还不错,球商也很高,和我这样的壮汉几次对抗都不落下风,我当时觉得Dyson有良好的身体素质和运动能力,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一起踢了一年多,听说他调了部门,一般踢球动脑筋的人都不会笨的,他成了明星书记员,工作忙起来就来得少了。后来不知道哪个人又和我说,其实Dyson在大学打篮球的时候就是个大红人,技术又很好,尤其是转身跳起后仰投篮的时刻,空中是有那么滞空零点几秒,再加上外形倒确实蛮像流川枫的,会引起球场围观的迷妹们尖叫的那种style!我不禁相信那时候的Dyson应该也是这样的。
时光过去了三五年,2004年3月间园区分公司成立的时候,我与Dyson突然在命运的安排下聚到了一起,一起从苏州地区公司和各基层公司选调的人员首批22名齐聚一堂的时候,我再次遇见了Dyson,也第一次见到了老陈、小马、小柳、小顾、海峰等耳闻过的人物(当然还有诸位领导)。他见到我就打招呼,他戏谑的称我为“牧公”,我说你怎么叫得我这么老,他说我们这些人,除了领导,就是你年纪大。我说还有老陈比我大,他说她是女的,不提年龄吧,说完还无视老陈的虎白眼哈哈大笑。组建园区公司后,刚开始有一段时间同事间聚会比较多,都下了班跟着领导蹭饭吃。他刚买了他的宝蓝色骚包马六,却因为驾驶技术还不熟练,开得稍微远点就拉着我替他代驾,我暗自很鄙视他平时好像无所不能,却不敢开汽车的小缺陷。公司初创不久,我们就在大部门开始一起工作了,一般每个人都是办自己的一摊子事,不会有互相交集,所谓讨论疑难复杂问题,貌似也很少。反而每天中午工作餐的时候,总要互相吐槽一下手里的事务有多麻烦,记忆中Dyson从来不埋怨工作繁忙,而他的业绩总是名列前茅,也使得我对他刮目相看,因为无论加了半天班,他的数字总还是比你多一些,不禁有些让人丧气,我一直没声好气的让他稍微等等我们,别让我们数据这么难看,他总是坏笑,然后回头又写出几个文书来刺激我们,当时我想他真的就是是个工作狂啊!直到有一天,他拿着两套邮册一样的玩意来找我(后来发现是WOW的充值卡,登陆游戏按0.28元/小时收费),拉我一起玩WOW,我才开始对他有一个全新的认识,看得出Dyson对此很精通很有兴趣,对照电脑给我讲清楚魔幻游戏背景,并一点一点带我玩,他明显选了一个部落的代表,亡灵法师! 让我选个看上去笨头笨脑的牛头人萨满。后来我才知道因为这个游戏一个人到最后是没法玩,总得有几个搭档组队,所以Dyson带我入坑吧。我看得出这家伙其实觉得我很笨,总有一种“你这都不懂”的揶揄感,好在我比较和稀泥的性格才没有急头白脸和他争执。很多个夜晚,他都联系我约定了时间一起刷MC,很快他凑齐了他的亡灵法师的T1装备,而我凑齐了牛头人萨满的套装。可随着他办案一年一年的创新高,时间越来越成为奢侈品,而他成家后,我们最后不知不觉就再没有什么机会晚上约了下副本了。
那一年Dyson大婚,新娘子是园区海关的小龚,因为我颇认识本地海关的几个球友,所以早知道这段婚事。Dyson是我们新公司成立后结婚的第一个男同事,领导同事们齐聚一堂,热闹了一番。还替他放了不少炮仗,撞开了新娘家的房门。当天两个单位来了不少人,觥筹交错之间,都不怎么记得新郎新娘那天的活动,只是觉得我们帮忙的人倒确实蛮起劲蛮热闹的场面,而Dyson这个结婚的正主却是那么波澜不惊的样子。
之后日子过得平平淡淡,直到2019年间,突然得知他生重病,毫无思想准备,他仅仅是瘦了点,而且一贯是瘦了点,并没发现有什么生病的迹象。瘦下来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状态,我之前从来没有觉得瘦会是病情的征兆。手术过后不久和两个同事一起去看望Dyson,觉得他手术蛮成功,精神状态蛮好,想着很快又能在单位看到他了。2020年春节前后疫情开始,二月间的某天,我在给孩子送午饭时候路过小区花园(我们住同一个园区著名的公务员安居房小区),好像听见有人叫我“牧公”,回头一看,Dyson裹着个大棉衣坐在小区长椅上晒太阳,冬日的阳光透过树枝间隙暖暖的洒在他全身,又映衬着背后的灌木,好像与自然混为一体的错觉。可惜头发好长,脸瘦得没有一点肉,我想怎么会落形得这样,心里不禁悲从中来。闲聊了几句,他说让我赶紧给孩子送饭去,别冷了,就此匆匆别过。五月间,又有消息说住院了,情况不大好,问了老陈地址想去一趟,被告知Dyson其实不想同事去看到他在病床上萎靡的样子。到了六月,我还是约了海峰一起去了趟医院,同事一场,心里虽然很害怕不好的结果随时出现,总还是存着一点奇迹发生的幻想。走进病房的时候有点腿软,Dyson躺在病床,对我们只能虚弱的挥了一挥手,仿佛眼神都无力打招呼。我和海锋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知道说什么能安慰他,也许他自己也知道病情很严重。我握了一下Dyson干枯的手,这双手,以前可以打球、握住鼠标、敲击键盘写文书,可以抱抱他两个可爱的女儿,现在……,坐不了多久,赶紧告辞出来,不想影响他安静的休息,更是因为自己心里受不了了。
Dyson其实是一个不大和别人多啰嗦的男生,追忆十多年间的交往,彼此个性迥异,平时没有过多亲密的互动,后来既不在一个部门,都忙于各自事务工作。彼此也不是同学校友,少了圈子互相的交集,回想起来,一起饭局的时候寥寥无几,我知道他平时也只是和大学同学稍微有点往来,称得上深居简出,蛮符合一个我们公司职员的要求。在平淡间点点滴滴还是能感受到Dyson对职业的勤勉、对同事的关心,他性格中不是那种看上去孤僻古怪的人,急躁冲动肯定没有,平和淡然则多了点。日常见面寒暄倒多,总是互相调侃几句,扯扯几乎不再关注的网游。所谓天者诚难测,而神者诚难明矣!所谓理者不可推,而寿者不可知矣!生死皆有运命,Dyson寿祚停留在刚逾不惑之年,家庭骤然失去了一个孝敬的儿子、体贴的丈夫、慈爱的父亲,留下的白发双亲送黑发人的悲痛,妻子要辛苦抚育两个尚幼女儿,更令我等念及此无不哀恸不已。上苍苛酷,带走我们一个善良温暖的同事,何其残忍、何其无情、又何其无奈!以后再也没有一个好兄弟闪进办公室开玩笑叫我“牧公”、球场上再没有你潇洒变向晃倒我的矫健身姿、我也不能当面叫你“Dyson”,约你聊聊天吐吐槽,晚上还一起下副本刷装备了。
得知你故去的噩耗,呆坐办公室,午间再也无法休息,禁不住写下了上面的记忆,行文有终时,哀恸的心思却总无法遏制。
Dyson,往生的一路走好,来世再做同事兄弟!
庚子年五月初三
(2020.6.23午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