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你一直想念的人,也一直在祝愿你。”
❤
人生就如一趟列车,旅途中难免会看到人们无数次地上车、下车,人来人往,车马喧嚣。一些人始终给我们最温暖最有力的支持和保护,我们以为他们会一直陪伴着我们,然而他们会突然在某个车站下车,留下我们手足无措,无所适从,只有在时间洪流的强大作用下,空间削弱我们悲伤的神经时,我们慢慢收拾心情,把对于他们最深挚的感情埋于心中,向上生长。
2017年7月。
清晨,当柔煦的阳光撒进列车中,列车徐徐驶入车站,看着家的方向的越来越近,内心开始欢呼雀跃。回到家中,简单收拾一番,就回老家去看爷爷,推开老房子的门,不见爷爷的身影,像以前那样站在房前的空地上高喊着爷爷,几声过后,听到从田地里传来爷爷的回应:“我在这呢!”一路小跑跑到爷爷的身边,爷爷满是褶子的脸露出笑容:“你回来了啊。”那时的我,心中像突然开满了向阳花,如此温暖。
在到家之后,妈妈告诉我爷爷最近有点咳嗽,我就问爷爷他最近好点了么,爷爷说:“没事,好着呢,吃了两包药就好了。就是这个脚有点肿,有点木,也不知道是咋回事?”我低头看着爷爷的脚,本是枯瘦的腿和脚,现在看来却有些圆润,“爷爷,今天和我一起上去吧,去看看咋回事。”“我准备上去呢,等过两天吧,我再上去。”实在拗不过爷爷,我就一个人上去了,因为妈妈前些天不小心摔倒骨折,我需要照看妈妈,走之前嘱咐爷爷,过两天一定要来看医生。
在医院做了各种检查,还是没有查出爷爷具体是什么原因而脚肿的,在医院输了一周的液,每天上午我都陪在他身边,其实爷爷是一个很闷不喜欢说话的人,我尽量找各种话题和他说话,不让他觉得孤独。那段时间是关于我和爷爷最后的回忆,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可以把所有时间都留给爷爷,和他一直待在一起,陪他说话,给他做好吃的。出院之后,爷爷依然吃着各种药,用着各种土方,他的脚却丝毫没有消肿,而我离家的日子越来越近,带着对爷爷的担忧又踏上去往异乡的路途。
❤
后来给家里打电话,妈妈说爸爸带爷爷去郑州大学附属医院重新检查了,吃一些药就会好的,我没有多心,就以为寒假回家,就会见到一个健康如昨的爷爷,然而家人总是会给远在异乡的孩子善意的欺骗。
2018年1月。
大三第一学期期末,面对着各种考试和课程设计,就不如平常那么频繁地往家里打电话。这天上午,从来不主动给我发短信的妈妈给我发了一条让我顿时泪流满面的短信:“婷婷,你能不能早些回来,你爷爷这次病得很重。”看到这简短的文字传递出来的让我全身细胞歇斯底里叫嚣的信息,在设计室哭得难以自已。在晚上,我拨通了爸爸的电话,我问:“爷爷怎么样了?”“没事,挺好的,他现在睡觉着呢。”到这个时候了,爸爸还在瞒着我,我问道:“爷爷到底得的是什么病?”电话的那边沉默了数秒,“肺癌,爷爷这两天在医院做化疗,没事,吃一点特效药会维持一段时间的,你先把你学校的事情弄完再回来。”听着爸爸颤抖的声音,我哭着说道:“告诉爷爷,我还有一个星期就回去,让他等我回来。”爸爸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好,你爷爷一个人在病房,先挂了吧。”
自从那个电话后,我再也没有给家里打过电话,因为我害怕,害怕拨通电话,等着我的是不好的消息,如果爸妈不联系我,就说明爷爷还在,还在等我回家呢。
❤
2018年1月21日。
这是爷爷永远睡着的日子。
1月20日,课程设计结束之后,我就收拾行李,赶到火车站,踏上回家的路途。火车驶过一站又一站,离家也越来越近,离爷爷也越来越近,22日清晨,离家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时,妈妈打来电话,让我到家之后,就和表哥一起回老家,我猜想到爷爷可能是病重,所以才待在老家吧。电话挂断之后的几分钟,妈妈的一条短信打破了我所有的猜想:“婷婷,爷爷于昨日下午四点半驾鹤西去。”苍白无力的字眼,让我顿时感到车厢冰冷无力,我什么听不见,下了火车,我晃了神,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老家,只知道在看到爷爷的灵柩摆放在堂屋时,我再也绷不住了,“你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多等我一天就好。”姑姑抱住泪如雨下的我,“不是爷爷不等你,是爷爷等不住了,他实在太疼了。”
守孝的三天,眼泪哭到最后怎么都流不出了,看着爸爸憔悴的脸庞,心如刀割,多么坚强的一个男人,在他的脸上会看到如此悲恸的神情,他变成一个没有爸爸的男人了,我也是一个没有爷爷的小孩了。
在爷爷的灵柩旁,陪着他走完最后一程,听姑姑说着他生病时候的事情,我才知道他在10月份确诊肺癌,却没有告知他,他天生倔强,不喜欢吃药,给他吃的各种药,他都不按时吃。后来,去爷爷的房间时,看到各种止痛药,眼泪又默默地流出来,想象着爷爷当时是有多痛,甚至有一次用冷水来为自己止痛,那可是寒冬啊。爷爷本来就很瘦,化疗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疼了,没有多余的营养来恢复,病痛无情地折磨着他,爸爸他们就眼看着一个如此亲密的人,慢慢的,一点点的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却无力做任何事,就像个旁观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那种感觉,真的,难以形容。
爷爷一辈子没有享过福,从小就自己一个人挑着柴火和口粮,步行到几十里外的学校上学,后来毕业之后,当了一名民办教师,管着好几个班。爸爸他们兄弟姐妹六个,把他们养大,供他们上学,都靠着爷爷一锄头一锄头,一支粉笔一支粉笔辛苦地熬出来的。爷爷是个节俭的人,在自己身上从来都不舍得花一分钱,却对后辈十分疼爱,从小只有我敢在爷爷面前撒娇,房前的那片桃树林,就是爷爷知道我喜欢吃桃,在教书的学校的路边剪下来的桃枝,自己嫁接的,长出来的桃子又红又大又甜,那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桃子了。今天桃花依旧恬淡美丽,却再也没有最美的那个人儿了。
在2008年奶奶去世之后,爷爷就和我们一起到县城住了,住了两三年,爷爷还是喜欢自己房前屋后都是绿树红花的生活,就一个人又回老家了,爸爸每隔三五天就会回去给爷爷挑水,买些菜带回去,等农忙的时候,就和爷爷一起忙着地里的活儿,那时候虽然很平淡,无声无响,却足够让现在的我感到幸福了。
妈妈说,爷爷走了之后,就感觉家里所有事情都要自己做主,突然要长大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
前天,爸爸给我打电话说:“你想你爷爷了么?我昨晚怎么都睡不着。”听完爸爸这句话,触发埋在心底的情感,强忍着告诉爸爸:“我想他了,我感觉他其实还在的。”
其实没错,爷爷和奶奶其实并没有走远,他俩只是去了一个再也没有病痛的地方,那里什么都很美好,除了没有我们这些儿孙,但我们却是常常记挂着他们,十分想念。
如果真的有时间虫洞,我愿意挂掉我的考试和课设,只为陪我爷爷走完最后一程,可惜没有如果,只剩下一辈子最遗憾的事情。
人活世上,只几十载,该珍惜的就要好好珍惜,有些人或物一旦失去,便是永远,任凭你再怎么歇斯底里地呼喊,也唤不回他了。
爷爷奶奶,很想念你们。
(在敲下这些文字的时候,几度泪流满面,到现在我还是不愿承认爷爷已经离去三个月的事实,我相信他就在不远处护我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