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开花的树
秋天,一棵树开花了。
这是一棵玉兰花树,原本春天里开出纯洁高贵的白色花朵,而秋天原本是它走向衰老的时节。可是此时,她开花了,在茂密的叶子中间,在被秋风吹打得变得深沉的叶子中间,开出了一朵花,一朵紫色花瓣、白色花心的花朵,像极了一声叹息,夹杂着无限期待的叹息。
一棵开花的树,长在窗外。如果你懂得花的表情,你会发现那紫色的花朵正使劲儿地钻出叶子的掩盖,翘首眺望,眺望那窗里的世界……
窗里,一片白色,白床白被子,还有白色的墙壁,只床边的小柜子上一个美丽的布娃娃绚丽着色彩。迎着阳光的大床上,一个小小的身子掩盖在被子下面,那张瓷娃娃般的小脸没有一丝血色,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这是一个美丽的小姑娘,叫玉兰,她生病了,在这个屋子里已经呆了多半年的时间。她哭过了,妈妈说,只要玉兰花全开了,她就能出去玩了,可是她天天盼着,可是盼来的是叶子一天天暗淡,更不见花儿的开放。
多半年前,还是玉兰花盛开的时候,小玉兰在玉兰花下尽情地和小朋友玩耍、欢笑。
“玉兰,要小心啊,慢一点儿啊。”
“妈妈,我漂亮还是玉兰漂亮?”
“当然是我的小玉兰最漂亮了。”
“咯咯……”
银铃般的笑声戛然而止,一阵惊呼……
等小玉兰再醒来时,没有了小朋友,没有了玉兰花,只有这白色的屋子,还有妈妈红红的眼睛。
从那以后,小玉兰就不再跳跃欢笑。她会乖巧地听从医生的安排,打针,吃药,输液,乖巧得让人心疼。
那长长的银针扎进后背的时候,妈妈流下了眼泪,小玉兰疼得哭了。一边哭,一边伸着小手,给妈妈擦眼泪,“妈妈,不哭,小玉兰不疼……”
妈妈曾经哭着问医生:为什么,为什么小玉兰会得这样的病。医生也没有解释,只说原因很多,可能是饮食,是环境,是一切脏东西引起。
不治疗的时候,小玉兰就静静地趴在窗台上,望着窗外,妈妈告诉她,玉兰花再开的时候,她就能尽情的玩耍了。她看见妈妈悄悄地擦掉了眼泪。
玉兰花谢了。可是,如果你懂得花的表情,你会看到窗前那棵玉兰树流过眼泪:她看到了小玉兰失去笑容的笑脸,听到了小玉兰内心的渴望。她也生病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只知道有一种可怕的东西在她的身体里蔓延。花精灵告诉她,可能是环境,可能是水源,可能是一切脏的东西,造成的。花精灵告诉她,只要她能够坚持,坚持抵住那可怕东西的侵袭,一直坚持到明年春天的来临,她就痊愈了。
可是,随着秋的来临,窗内,小玉兰越来越虚弱,她越来越渴望看到那玉兰盛开的样子——那样她就可以到树下玩耍了。窗外,玉兰树看着小玉兰心疼极了,她多想满足小玉兰的愿望啊。她在努力抵制着那可怕的东西,她知道只要自己意志力不够,她就会受到那可怕东西的支配,在不该开花的季节开出美丽的花。
天气越来越冷了,窗外玉兰的叶子越来越深沉,由嫩绿到鲜绿到墨绿,经霜之后,叶子就要落了。玉兰树越来越觉得自己快扛不住那可怕东西的侵袭了。窗内,小玉兰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可是每次清醒,她都要看看窗外,看窗外是不是有玉兰花盛开。可是每次都没有看到。妈妈只在一边不停地掉眼泪。
窗外的玉兰树越来越着急,她也希望小玉兰看到盛开的玉兰花。
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秋日里,一棵玉兰树开花了。先是一朵,紫色的花,白色的花心,像极了一声充满期望的叹息。接着,一朵,一朵,又一朵,整整开了一树。
在这个暖暖的午后,小玉兰醒来了,她又向窗外望去,她看到了,看到了那一树美丽的玉兰。她用微弱而惊喜的声音喊道:“妈妈,妈妈,玉兰花开了,我可以去……”
“小玉兰——”
……
第二天,那棵开花的玉兰,只开了一天的玉兰,就被经晚的霜打蔫了。
没有人知道这棵树为什么开花,也没有人知道这棵开花的树为什么忽然就凋零了。
如果你懂得花的语言,你会看到凋零的花瓣显示了自然的密码:不正常的环境、被污染的自然已经向美丽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