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8、90年代,我县有一家名曰“华威”的武馆,也是我县唯#一的一家武馆。距我家仅有一百多米远,于是我和小伙伴们就经常去“偷师学艺”。就是躲在武馆的窗户外边,偷学他们的搏击招式,谁叫那时候我们口袋空空,无钱报名呢。
我记得馆长名叫胡成学,教的是散打和自#由搏击,颇有些能耐。其有几位徒弟,我都认得,大#师兄海哥后来成了长江航运业的大老板;二师兄苏文贵瘦瘦高高,非常好#色;老三就是后来垄断了半个县城夜店“安保”工作的“张老二”,他也是师兄弟中最能打的一个,曾拿过省级散打冠#军。其次还有明哥、鸡花儿等人。
既然文题就叫《苏文贵》,那今#天就一定是专讲他的故事喽。
由于苏文贵非常好#色,女人不断,所以师兄弟们就把他的名字改成了——苏淫棍,因字音相近,喊来居然朗朗上口,毫无违和感。于是我也跟着这样叫,但每次都会招来他的“折磨”(就是使劲捏我的肉和骨头,虽是嘻闹,但确实很痛)。
1992年,我家不是开过一家“卡拉OK”吗?叫“七星座”。那年月,歌厅和夜总会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张老二就揽下了县里半数夜店的“安保”工作,我现在都还记得其中几家店的名字——夜玫瑰、红狐、梦都。。。当然,七星座也在他的保护之下,只不过我家是免费的(其它场子一般每月缴纳3000-5000元)。
那时候,张老二和苏淫棍他们经常来我家店子里喝酒唱歌,有时给钱,有时免单。但只要一喝醉,苏淫棍就必说一句话:“弟娃儿,不是我吹。。。在云阳这个塌塌(小地方),我们几兄弟能挡住一潮水(海啸一般的洪水)!”
后来,事实证明,苏淫棍的确也没有吹牛,但是,我前面不是说过了吗?这个世界上有个叫“因果”的东西,它冷漠如冰霜、无情似刍狗,它像电脑程序一般默默运行,计算得分毫不差。。。
苏淫棍好#色,只要他看上的女人,从不管对方有没有家室或男友,他就直接嬲。关键有些有夫之妇偏偏就吃这一套,也愿意跟他好。。。真是绿油油的一大片啊!
壹日,苏淫棍和几位师兄弟又在我家店子里喝高了,他唱完一首经典情歌《曼莉》后(他就会这一首),醉眼蒙眬地说:“哥这辈子也算值了,玩儿过那么多女人,就算明天死了也不亏。”当时,张老二也接了一句:“我也是,这辈子花了几十砣(万)钱了,啥都享受过,明天死了也想得过了。”
那晚之后,一连数天他们都没来我家店里玩儿。
几天之后的一个晚上,我正在店里帮忙,张老二带着几个兄弟就进了门,垂头丧气的寻了张桌子坐下。
我忙招呼道:“二哥,这几天跑哪儿去晃了?咋个没精打采的呢?”
张老二仍是低着头,盯着玻璃茶几发呆,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给苏淫棍收尸去了。”
然后,他一边喝着酒,一边给我讲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说是前段时间,苏淫棍又嬲上了一个有夫之妇,那女人的老公知道后,自知斗不过苏淫棍,于是只能忍气吞声,却又胸中郁闷,每日借酒浇愁。壹日酒后,在家打了自己老婆,而且还借着酒劲儿扬言:迟早会杀了苏淫棍!
此言传到苏淫棍耳朵里,那还了得!壹日酒醉之后(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我家“酒后乱言”那次,反正就那几天),苏淫棍就一个人跑去找他情#妇的老公。那个男人在长江边一艘趸船上值夜班,听闻岸边苏淫棍的叫嚣,根本不敢答话,更不敢探#头出来。
苏淫棍骂了一阵,见无人下船“应战”,于是干脆就踩着跳板上了船,一脚踢开值班室的大门,进去就和那男人扭打起来。。。
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哩!人家老婆被你睡了,现在你还追上门去打#人家。。。
那男人值班室里有柄匕#首,苏淫棍又喝得烂醉,几个回合下来,苏淫棍身中数刀,倒地而亡。。。张老二说,去收尸时,他都被那惨状吓到了,苏淫棍面目狰狞、眼珠里、脖子上、胸口全是血污、尘土,跟电影里的丧尸一样。
至于张老二,我离开家乡二十多年了,与他完全失去了联系,只知道他也远离了家乡,却不知其生死。。。
今#天的故事就算讲完了,但我耳边仿佛又响起了苏淫棍唯一会唱的那首歌曲——
《蔓莉》
我们的过去
我们的情义怎么能忘记
曼莉你怎么这样忍心
静静的就离去
我很伤心
从今以后不能够见到你
只有留下的往日情景
使我常回忆
曼莉
美丽的青山
美丽的绿水只有我和你
曼莉可记得
我们时常快乐的在一起
我很伤心今#天别离永远就离开你
只有希望在梦中
能够时常看见你
曼莉
一样的青山
一样的平原只是少了你
曼莉你怎么这样
年纪轻轻的就离去
我很伤心不能和你
永远在一起
只有等待
我们来生能够在一起
曼莉~
今天其实是我过世了十几年的父亲的生日。许多年过去了,我都很难接受他离开的现实,所以我从来不祭奠他。他是一个典型的旧式文人,正直而孤僻,但是对我非常好,我是他所有的梦想和骄傲。
他生前常常对我说的话是:人死如灯灭。在他离世之前,我敬畏神明但不追寻。
那年三月三的凌晨4点,他放在医院的太平间,我守在他身边,不停地摸他的脸,眼泪不停地流,流满他的脸,母亲一直要拉开我,说:以后会做梦梦到他。她哪里知道,我是多么愿意梦到父亲,哪里会害怕。
这之后的十余年,我几乎两三天都会梦到他,但是我在梦里从来不会觉得他已经走了。但是我梦到其他离世的亲人,都清楚地知道他们已经不在人世。
直到前两年,我梦到他拿着一个公文包,一身灰黑的西装,三十多岁的样子,没说话,但是我就明白好像他转世了,现在是律师。其实,他在世时一直是穿中山装的,唯一穿过的西装,现在还放在我的衣橱里,留着永远的纪念。
从那之后,我就几乎没有再梦到他。但是前几日,我又梦到他了,他站在堂屋中间,两个鼓鼓囊囊的大包,好像急着要走的样子,大声喊我的书名: 帮我缝一下裤子。我一看,一条黑裤子,有一道口子。当时我好像明白他要去哪里,不想让他去,就说,不要急着走,我帮你缝好再说。他说,我到外面去等,马上要走。然后就醒了。
自小算命的就说我花尖高,八字硬,看不到那些。但是我父亲过世前后的事情,还是有些不一样。
他离世前两天,我梦见我家房子着了大火,轰轰烈烈地烧着,急得我不得了,然后突然不知道怎么就灭了,我第二天和我妈说,我妈脸色就不大好。
也是那两天,做了一个更离奇的梦,梦到我爸坐在堂屋中间,唯一的亮瓦射下来一束光落在他头顶,剃了个光头,我父亲这一世都没剃过光头,所以我当时很诧异。他坐在那张靠背椅上,微低着头,胖了很多,但是没说话。
后来他过世之后,有人说,死了才会剃光头。
父亲过世之后,火葬,我抱着他的遗像回家 ,在门口碰到隔壁的老婆婆,快八十了,她迎上来,唤我的小名:**,你回来了,你爸爸好了吧?(她们都知道我爸生病去了市医院,我从SZ回去的)。我摇摇头,她说:我刚才在我家门口,看到他走在前面的啊。
这个老婆婆两三年前才过世,活了九十三岁,快走的时候,听她女儿说,到了晚上经常说:素华,来了这么多客,快搬板凳出来坐。她女儿说哪里有人嘛。她就指着墙角说:那里,这么多,坐都坐不下,看嘛,从墙缝缝里进来的。吓得她女儿全身都麻了。
火葬之后,让家人去收集骨灰,是一间很大的密闭大厅,有一个半透明的穹隆形的白色的顶,十米左右高。我正往布袋里装骨灰,抬头看见靠近頂的地方一只漆黑的蝴蝶不停的翻飞。整个大厅是密闭的,我们进到这里要走一条长长的通道,我到现在都不明白它是怎么飞进去的。而且,那只蝴蝶,看起来不像一般的蝴蝶翅膀有波浪形的边缘,就像简笔画那样圆润的形状,仿佛就是黑色绸缎做的,非常柔美的,灵活地在跳动,一直到我们装好,它都没有走。我示意我妈看看,她说是你婆婆(奶奶)来接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