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项脊轩志》
吾妻阿语,见字如面。昨夜梦中,为夫又梦见娘子了,梦见了为夫和娘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啊,娘子正坐在断桥边,一脸郁闷,眉头紧蹙,小脚不停的踢打着旁边的一株杨柳,那模样,多可爱啊。只怪为夫当年太过木讷,只想着娘子万一从桥上掉下来怎么办,于是二话不说便把娘子从桥上拉下来,为夫现在还记得娘子那张气红了的小脸,二话不说,便把为夫揍了一顿。只怪当时太傻,只知道拉着母亲去找娘子,母亲看见我这狼狈的样子,心中气不过,便去找岳母大人理论,谁知道这一理论,娘子被岳母大人关了三天。好不容易出来了,结果又把为夫揍了一顿。为夫当时就在想,究竟是多倒霉的男子才会娶娘子为妻,后来啊,为夫才发现为夫才是那个倒霉的男子。
咳咳,转眼间,已经二十年了,为夫依旧记得那天为夫上门提亲的时候,娘子死活不愿意出来,后来生生把为夫揍了一顿才肯答应这门亲事。
你我不相见已数十载了,这数十载中,为夫从未想过娶别的女子,也或许真是应了娘子的那句“除我了,你以为这世间上还有女子愿意嫁给你?”十五年来,居然真的没有一个女子看得上为夫,为夫真的有点自身怀疑了。不过也好,这样,为夫就只是娘子一个人的了。
这几天,邻居王婶家的母猪又生了,对,就是之前把你拱出猪圈的那只,直到现在,为夫还记得娘子被猪拱的场景,哈哈,这可是娘子唯一一次在唯独面前出丑,不过欣赏娘子出丑的后果便是被娘子再揍一顿,为夫终于明白了当年岳母大人为何担心娘子嫁不出去了,娘子这般暴力,能降服之人整个天下怕也寥寥无几,谁知道这等美差竟落到了为夫手里,为夫还真是受宠若惊啊。
娘子虽幼年染疾然而其凶悍的性情却令为夫为之一颤,十岁提着菜刀闯隔壁村,十二岁打便全村无敌手。想来为夫也应该是为娘子的英姿飒爽所倾倒,才会自寻死路非要对娘子投怀送抱。
娘子......庭中的那课枇杷树......倒了,为夫发现时,枇杷树早已魂归西天。娘子,是为夫不好,为夫只顾得逢迎官场上的勾心斗角,却误了庭中的旧忆难瞧。此次回乡一是为了回来看看项脊轩,二是回来看看娘子。
娘子走的时候,那天正是暴雨,天气沉闷,娘子也是在这天碧落黄泉,正值仲夏,娘子身怀六甲,本就烦躁,谁知道,娘子在这天临盆,屋外是瓢泼大雨,母亲连忙去找接生婆,只是大雨至此,竟没有一个接生婆来,娘子......娘子就这样......就这样撒手人寰,从此阴阳两隔,再也不得与娘子相见。
娘子走前曾对我说:“有光......我......我对不起你......没有保住我们的孩子,有光,我知道你不甘心一辈子待在这穷乡僻壤,我知道你有志向,你有抱负,所以,以后不要再想我......替我好好的活下去。”娘子,你可知,为夫不要功名利禄,只要你安然无恙,只要你长命百岁。
娘子幼年染疾,早已知日无多,所以至你我相识之日,便知此余下时光,日日都算作向上天偷来一般,但......即使娘子命薄,即使娘子性情凶悍,即使......即使娘子只陪伴为夫四年,为夫也一生无悔。
几日前,不负娘子,为夫终染顽疾,想来命不久矣,想到......想到不久之后便可与娘子团聚,为夫心中不胜欣喜,来日黄土之下,不过一碑一棺相隔,生死早晚,娘子只须记得,为夫心里始终只有娘子一人,愿阴曹地府之时,娘子还能记得为夫的模样,来世,为夫还能与娘子相伴,从此白头偕老,永不相离......
“妾发出覆额,折花门前聚。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