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血的匕首上映着她的笑容。
以杀制暴,有用吗?有用吧。她杀的人越多,她的疑惑也就越深。
她带着笑容走在华美的地毯上,向着肥头大耳的那些人走去。她看着那些臃肿的人,怀疑待会儿将匕首刺进去后流出来的不会是鲜红的血,而是满地的名为欲望的脂肪。
越接近那些人,他们笑得便越放肆,仿佛是看着一只羸弱的白兔走进猛虎的口中。她也笑得越发明媚,风华绝代,如同一朵肆意绽放的艳花。
满堂惊然,披着虚假面容的人在这一刻纷纷露出了真面目,或恐惧,或愤怒,而更多的是那有机可乘下难以掩饰的欲望。
她缓缓抽出滴血的匕首,消失在夜色中。
黑纱遮掩着她的面容,难以看清。挺立的身子却如同一朵出现在晴空下的阴云,突兀地站在那里,让人浑身不适。
城池封闭地太严了,她逃不出去,也无法跟同伴联络,等待她的结局只有两个,或是浑水摸鱼逃过一劫,或是与那些军官玉石俱焚。
一声惊叫传来,紧接着是一股凶神恶煞的声音:“闭嘴!老实点!在这个城池里的人都逃不脱不了嫌疑!”她抬头一看,那些军官正围着两个妙龄女子,手持利剑抵在她们身前。
她们一看就是羸弱的女子,哪可能身负武功。那些军官放下了刀剑,开始对两个女子上下其手。“兴许你们身上现在就藏着凶器,跟爷爷我回刑部,爷爷我可得好好地检查一下。”说罢,一群人哄笑起来。一个老汉在军官身边苦苦求情,而那些军官视若无睹。
她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使她愤怒。
过了一会儿,仿佛是被吵得烦了,一个军官手起刀落,老汉便身首异处。两个女子吓得瘫软在地,献血浸湿她们的衣裙,两眼无神,只张着嘴,却没有声音。过来好一会,才撕心裂肺地哭嚎起来,眼泪滴落进血泊,一丝水花都没有。为首的军官往她们脸上狠狠地扇了两巴掌:“哭哭哭,待会进去可有你哭的,省点力气不要待会像死人一样,坏了爷爷的兴致。”
乱世人命如草芥,乱世女子无可活。她们被糟蹋以后,大概也会倒在血泊中,那美丽的双眼再也不会有光芒。
她需要做点什么,但做了以后呢,她不可能带着两个女子,然而在这种世道中,两个孤苦无依的女子哪怕现在不死在这些军官身上,最终也会死在这世道上,两种结局同样地凄惨。
这是她的错吗?这是世道的错吗?
她迈起脚步,朝着那些军官而去。
一袭白衣如蝴蝶一般翩然而至,带着她越过高墙,飘然而去。
山脚下,白衣开口:“你所应该做的已经做完了,不要再做多余的事情。她们死了无所谓,你现在的价值比她们要高很多。明日丑时,在这里碰面,我会给你新的任务。”
白衣了无踪影。她折下一枝杏花,插入鬓间。满山春色浪漫,她在山花丛中笑。
邑城最近有个传闻,花楼中来了一位女子,不过短短两月,便艳名远扬,无数高官达贵与才子高人都趋之若鹜,为一睹女子传说中如烂漫春桃一般的笑颜而一掷千金。
她倚在窗前,望着月光,手指轻捻着一朵春桃。
她听见了笑声。将手中的春桃片片撕落,而后缓缓起身。
最美丽的女子当由最有权势的人享用,在这里,她只是一件彰显身份的物件,本分地做好一朵脆弱的春桃便可以了。
她轻移莲步,施了礼。
一根手指挑起她的脸,面前的人不像之前的那些人,他英俊潇洒,浑身散发着天生的贵气,只伫立在这里,便恍若神明,才子佳人传中的才子与他一比就是野鸡一般的存在。她盯着他的眼睛,看不出熟悉的欲望,这使她感到寒冷。
这不是没有欲望或者是把欲望隐藏地很好,这是欲望太过深大,以至于根本看不到边际,但却堂堂正正,让人生不起丝毫反抗的心。
这是最强大的敌人,强大地令人绝望。
她终于明白了白衣的那抹稍纵即逝的怜惜的意味。一个很有价值的她,也许会就此消亡。哪有心疼的物件坏了以后会不心痛的人呢。
她轻启朱唇,面前的男人用手指抵住她的唇:“不需要笑,你笑得很假,或者说,这不是你真正的笑容。美人呀,要如何做才能得到你真正的笑容呢。”
把你的命给我吧,那样或许可以。她低下头:“公子,奴家何来假笑一说,这是对公子诚心地欢笑啊。”他摇了摇头:“你可以骗过那些愚蠢的人,但骗不过我,说吧,你是来做什么的。”
她昂起头,拔下自己的发钗,如云一般的长发披散开来,繁重的衣物褪下,落在地上,堆叠如小山。
她双手执匕,堵上一切。
他叹了一声,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不愿意活着呢。”
她突然绽放笑颜:“因为活着比死去更难呀。”
她的意识迷离,身上在运动着的人发出舒服的呻吟。
她看着惨白的月光,心想如果能飞上那里去该有多好啊,去月亮的背面,种上一园的花,削翠竹做一支长笛,捧起清泉,喝下去,如冰一般洌,却又如蜜一般甜。
想到这她便痴痴地笑着,越笑越大声,伤口崩裂,鲜血蔓延开来,一头青丝如同在血水中绽放而开的青莲。
“美人啊,这才是你真正的笑颜呢。果真是如春末最绚烂的春桃一般美丽,让我忍不住想为你写下一首长诗。”
他举起手指,将已泛黑的血抹上她惨白的双唇。
清晨的鸟啼响起,杏花铺满地面如同白雪一般。阳光透过树枝,树影映在她的脸上。
满山春色浪漫,她在山花丛中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