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宋史,读了很久,还没读到赵匡胤黄袍加身,倒是读到了五代十国乱世中的几种人。
一种是杀人如麻,乱世中的权臣与军阀。带着匪兵横行天下,打到哪里,就屠戮到哪里,应了老子那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黄巢,朱温,秦宗权,杀人越货,接着战场厮杀,最残忍如秦宗权,打战不带粮食只待盐,杀完人腌作肉干当军粮。老百姓就是这乱世里既要生产粮食还要当做粮食的人!怪不得狂人日记里说史书都是吃人二字,这每一朝一代换届,全是人吃人的世界啊。
一种是特立独行,为后世所不齿的君与臣。
魏晋南北朝时期,天下大乱,士族门阀你争我斗,而远离朝堂和战场的世家子弟们的故事便成为“世说”,也造就了一段佳话。同样是乱世,到了唐朝末年,五代十国的时代,中原政权轮番交替,中原五个朝代在短时间内换来换去,也出现了很多有趣的故事。
一是郭威。郭威本是辅政大将,本想忠于后汉,奈何后汉不容他,杀尽家眷,郭威只好回京报仇,无奈同样黄旗加身,成为后周太祖。当上了皇帝,他没有兴兵作乱,而是感知百姓疾苦,什么都不干,只是发展农业。废除过去的牛租,重税,一切从简,土地归农,被现在这本书的作者骂不作为,殊不知作为皇帝,这已经是太难能可贵了。他当了三年皇帝,就驾崩而去,死后交待义子,不要搞乱七八糟的,一切从简,纸衣裹身,不要人畜殉葬,你要做不到,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另一个就是冯道。冯道号称长乐老人,五代里基本上换一个皇帝,他就上来当宰相,既不搞小心思,也不欺负下属,就是左右逢源,所以大家也乐于让他做一个不倒翁先生。同样是后世人所不容,一个个文学大家都痛骂他,都不能忠君爱国,没有一点节操。但仔细一看,一个穿越的典型跃然纸上,待君如路人,万事百姓先。当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是大清官,绝不掺和那些贪污受贿,出门睡茅草,工资拿去赈灾。契丹人打来了,低声下去去求和,并且说,百姓安宁,你当皇帝才没问题。郭威义子柴荣刚登基,他就上来怼,没本事你去打什么战?你还是冷静冷静吧。最终高寿七十二,死去之后,国家废朝三日。留下至理名言“谷贵饿农,谷贱伤农”和一首诗:
莫为危时便怆神,前程往往有期因。
须知海岳归明主,未必乾坤陷吉人。
道德几时曾去世,舟车何处不通津。
但教方寸无诸恶,狼虎丛中也立身。
危难之时不必害怕,有因就有果,天下必归为明主,不会一直乱下去的,人是不会失去道德的,舟车必会走到一个渡口,只要心中没有恶,就是虎狼丛中,依然可以安生立命。
所谓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乱世里,凡人性命如草芥,所以不凡者,也能晓古通今,在一千年前,守住人伦,守护人类的道德。从古至今,这都是人类不屈的努力,文明逐渐完善,安居乐业并且能安享天年,这都是道德的功劳,不是道德文章,而是方寸间的那股气。
天下太平,也要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