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姑姑的事情我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我拼命的要求自己努力,可是自己的亲人遇到这么大困难的时候竟然都无能为力,写那么多不痛不痒的文字有什么用呢?连自己的亲人都帮不了,想到这里我感到惭愧,于是立马爬起来打开电脑,写下此文,写下关于自己亲人的真实故事,征得姑父同意后发表此文。
先讲讲我姑姑的大概情况。
姑妈是奶奶最小的女儿也是最小的孩子,19岁嫁给姑父,生了一儿一女,姑父对她很好,我几乎没看到他们吵过架,两个人很相爱。姑父人也好,勤快,泥水匠手艺好在农村那个年代初中毕业也算有点文化。姑姑一结婚便和姑父一直在福建做工,一年到头过年才回来,因为姑父勤快也没有任何农村人可能会有的(如赌博,嗜酒)不良恶习,姑父在村里条件还算不错,早早的就盖了三层楼房。孩子也慢慢长大,儿子长得高大,女儿也身材高挑五官端正,在农村有这样的生活和儿女是让人羡慕和嫉妒的。一切原本那么美好,可是谁也没想到2013年一场意外180度的扭转了这个家庭的命运。
那是2013年11月份的一个下午,我接到姑姑电话,姑姑在电话里哭着说家里来电话说两个小孩车祸了在医院不知道情况怎么样?担心都重伤了,以后可怎么办?我安慰她说不要着急,摩托车上两个人不会都很严重的。过了几个小时,我妈妈电话来了,我问妈妈表弟表妹情况怎么样,妈妈哭着说“两个都死了!!!”我一听完这句话脑子蒙了,眼泪立即掉了出来,赶紧问妈妈说,姑姑说人在医院,到底怎么回事?妈妈说是担心姑姑承受不了,先让她回来才跟她说人没死。。。。。。事实是原本在福建打工的表妹回去我们县城参加她同学的婚礼,在市里打工的表弟半夜骑摩托车从市里带表妹回县城,在半路上撞到路边的石墩,两个人一起飞出摩托车外摔死了。
听到这个噩耗,当天下午我立即买火车票回县城,回到家,一家人都沉浸在悲痛中,而姑姑已经哭得没有力气,几餐没有进食,靠为葡萄糖+盐水度过。想着我最心爱的表妹年仅19岁就离开了人世,我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悲伤,抱着姑姑哭了一顿。
悲伤过后还是要面对现实,表弟表妹由于是自己骑车出的意外还是摩托车,没有任何的死亡赔偿,还要自己承担他们的处理费。。。。。。。。而姑姑已经结扎了,如何面对他们自己未来的生活,是当时姑姑和姑父要考虑的。
一面要面对着悲痛的现实,一面还得要为未来做打算,这是我们中国农民坚韧品质的体现吧。中国的传统思想是无法接受自己没有孩子,更何况他们是农村人,无论如何还是要有孩子才会有安全感。
14年过完年,姑姑就忙着办手续做接回输卵管的手术,一切很顺利,姑姑42岁的高龄,在接回输卵管3个月后就怀孕了,15年3月底生了一个儿子,当时还是我根据他的八字帮取的名字。有了儿子,姑姑虽然还时常陷入悲伤,但是大部分时间看起来还是开心的,姑父在广州做工也还好,虽然赚不了大钱,农村人的小日子也还是能过得了。过了1年多,姑姑又怀了第二个,17年1月生了一个女儿。我想老天终于把欠她的都还她了,在知道表妹出生的时候,我心里很欣喜。
我期待着表弟表妹快快长大,让姑姑好松口气,我忙自己的事很久没有跟姑姑联系。突然有一天接到爸爸的电话,说让我去看看姑姑,说前几天在老家看到姑姑已经疯了一样,什么也不知道了。命运捉弄人,原本以为姑姑生活终于回归正轨了,没想到2017年8月份开始,姑姑就出现大脑不清醒的状况,常常突然失神,别人叫似乎也听不到,儿子哭闹打她她都没反应。
姑父带她回农村请了几次神婆看,依然时常发病。最后还是回广州医院来看。我接到父亲电话后的几天去广州医院去看姑妈,看到姑妈的样子我吓到了,脸色完全暗淡无光,人消瘦得脸上肉往里凹了,嘴唇干瘪,手上粗糙干瘪得像个80岁老太太的手,坐在病床上眼睛直视前方的发呆,我穿一条裤子,她穿了3条厚裤子还觉得冷。我叫她,她好像都没有力气答应,问她的话,她也回答困难。慢慢询问从姑姑口中得知她原来这半年都没有怎么睡觉,一睡着了就是梦见已经死了的表弟表妹。我本想用自己学过的心理学知识给姑姑一点安慰,可是在此刻,面对如此的现实,我发现所有的语言都太苍白无力了。
年近50在农村本是抱孙子外孙要享受儿子女儿孝顺的年纪了,她却还有一个3岁和1岁的嗷嗷待哺的孩子要养育成人,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已经养大成人的孩子遭受了意外,这个伤痛刻印在她的脑海里,而现在又面对再要抚养成人的两个孩子,她心理怎么面对?对于我们这种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人,要养育一个孩子都是吃力的,或许我们还都可以努力,还有拼搏的劲头和希望,我们心头在遇到挫折的时候还很快能升起新的信念,但对于一个年近50,没有受过什么教育的农村妇女面临这种现实,她内心真的很难很难有力量了。我前段时间写了一篇文章说农村人容易安于现状的问题,有人说安于现状就是懒,他不了解对于认识水平和知识水平有限的农村人来说,她的眼睛看不到我们能看到的,他的脖子上有无形的东西压着让他只能看自己脚下的路,他拼了命的努力仍然改变不了什么,如不安于现状就要绝望至死了。我出生于农村,在农村生活了18年,经历了18年贫穷,太能了解这种安于现状的无可奈何了。
生活还是要继续,可现在现实只能姑父一个人面对。姑姑住了2个星期的医院,花了几万元,出院了情况还是未好转。过年回家姑父还是带着姑姑又回村里拜庙,四处找神婆,法师等,人总是要给自己一点希望的,所以在医院看不好的,没有钱再去医院看的都会找神婆看看;所以无论年纪多大有多大的可能,他们还是选择勇敢的要了孩子,一方面姑父是家里独子,农村不能被人戳脊梁骨,另一方面农村人还是觉得要有孩子才能安心一点。
只是姑父也将近50了,身体也有了这个年纪会有的毛病,而姑姑又到了完全不能自理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才能治好的地步,还有2个孩子要抚养长大,所有的重担全部压在了姑父一个人身上。在这种境况下,我却始终没有看到姑父脸上一点愁容,他坚定地说无论花多少钱都会把姑姑治好,别说还有两个小孩,没有孩子有了这么多年的感情也不会放弃她。
可姑父年近50,从事体力劳动赚的钱也是有限,面临在医院治疗的高额费用,农村人口袋里的那点钱真的是微薄的不能再微薄了。可是姑父一方面在家里的时候四处找好的神婆给姑姑看,另一方面还是等回广州再找另一家大医院去看看。在老家的日子,一个人带2个小孩还照看我姑妈还四处张罗去找神婆,面对绝望的情景有人会骂完所有人最后骂天来安慰自己,他对这个世界对所有人却没有任何怨言。
过年回家看到表弟表妹都很乖巧,一岁的表妹,我第一次看到就让我抱,跟在不清醒的姑妈屁股后面也不哭不闹。3岁不到的表弟学大人说话学得有模有样,还学会了发微信语音。他们还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全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父母的苦与难,以及自己将要面临的苦与难。。。。。。。
此刻,我真心期待有奇迹在姑妈身上发生,不管怎么样,姑妈和姑父一辈子是没有做过对不起良心的事,他们是普普通通的农村人,虽然没有过什么大贡献,但我从小看在眼里的是他们对父母长辈孝顺,对兄弟姐妹尽心尽力,对朋友真诚,还曾支持我学习,老天不会这么无缘无故惩罚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