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文明之旅】公元1047年·文明的十字路口

公元1047年,宋仁宗庆历七年,辽兴宗重熙十六年。

这一年的四月,大宋宫廷办了一场婚礼。新郎叫赵宗实,新娘姓高,叫高滔滔。十六年后,赵宗实改名赵曙,是为宋英宗,而新娘高滔滔,是高皇后,后来是神宗朝的太后,哲宗朝的太皇太后,元佑年间掌控朝政八年之后。

每一个时代都是既在展开自己的故事,同时也在为下一个时代的到来埋下伏笔。

《文明之旅》做到1047年,是第一季的最后一集了。这个节目的名字叫做《文明之旅》,可这一年下来,48期节目,一直在讲中国的北宋。文明是属于全人类的发展过程,怎么就只包含了中国呢?同时期的欧洲呢?其它地方呢?为什么会暂时搁置了跟它们有关的话题。

一.本地生活与公共生活

这个节目是从公元1000年开始的,而“公元”这个概念,以我们现在的常识,是来源于欧洲,是以耶稣诞生的那天算起的。我们还可以记得2000年的世界多么热闹。而所谓的第一个千禧年,抱歉,欧洲人自己都没几个人知道!因为“公元”这个概念,要成为欧洲人普遍承认的纪年方式还要再过近600年,要到了1582年,罗马教皇格列高利十三世的时候,才正式推行。

1045年那一集有提到过,时间的威力。

大宋向周边国家输出历法,你西夏也好,大理也好,这些小国家就在实际意义上奉了北宋的正朔。换过来,1045年,整个北宋都知道,这一年是“庆历五年”;大辽的老百姓也知道,这一年是“重熙14年”;还有西夏,也知道,这是“天授礼法延祚8年”,哪怕这年号有点长。

那如果问到同时期的欧洲老百姓,公元1000年是哪一年呀?答案是,不知道,各家用各家的纪年,没个准谱儿。

节目引入了一个概念,叫做本地生活。你想北宋时期的世界,那么大。可是交通条件也好,通讯条件也好,是非常不发达的。这个时候,生活在地球上的人,大多数人过的都是“本地生活”。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有出过自己的村子。他一辈子生老病死,都只和本地资源、和熟人相关。你可以代入这样的生活想一想:村里的老太太聚在一起聊天,说到哪一年,可不就是:那是我生我家老二那一年,发大水之后的第二年,村长他们家娶媳妇那一年,等等。

再看中国,使用年号已经1000多年了,在这片幅员辽阔的土地上,率土之滨,哪个老弱妇孺不知道当今圣上的年号?因为朝廷每年颁布的历法上有年号,朝廷征发赋税、徭役之类的文告上有年号,家谱、族谱上也有年号,买卖土地的契约上还有年号,可以说年号与百姓的日常生活是交融在一起的。不需要你识字,你的生活,你身边的人会一直叨叨着年号!这个就叫做公共生活。

说回来开头提到的那个问题,为什么在1000~1047这48期节目里很少提到世界史,罗振宇给出的答案就是:“非不为也,是不能也”,不是不想做,是真的很难做到。

1000年前,没有任何现代化的传播工具,朝廷定下一个时间标准,居然就能影响到几千里之外的人的日常生活,这是一个多么罕见的文明成就啊。也不能怪当时的欧洲落后,反倒是要为中华文明惊叹,怎么就能在那样的技术条件下,创造那么大范围、那么深入的公共生活?

二.次第花开的世界

彼时的欧洲,正深陷中世纪的 “黑暗迷雾”。查理曼帝国的遗产被瓜分后,法国、意大利和德国的雏形虽已显现,却如同未成型的黏土,边界模糊且充满变数。贵族们为了领地和权力勾心斗角,今天歃血为盟,明天兵戎相见。这种破碎的政治格局,直接导致欧洲陷入 “本地生活” 的桎梏 —— 每个领主的城堡、庄园成为相对封闭的小世界,人们的生活、生产活动局限于狭小地域,商品流通不畅,知识传播受阻,读写能力成为少数人的特权。正如节目所揭示的,史料的匮乏让历史学家们在还原历史时如同盲人摸象,这正是本地生活局限的直接体现。但就在这片混乱之中,基督教悄然生长为打破僵局的关键力量。教堂的钟声回荡在欧洲大陆,宗教机构建立起跨越地域的精神纽带,将分散的个体纳入更广阔的公共生活网络,为日后欧洲的文化复兴与社会整合埋下种子。

东方的日本,与中国的关系从曾经的 “亲密无间” 急转直下。藤原家族掌权后,日本仿佛拉上了窗帘,对外交流的大门缓缓关闭,文明发展进入 “冬眠期”。在这种收缩状态下,日本的本地生活特征愈发显著:贵族们沉浸于和歌、茶道的世界,将本土美学打磨得愈发精致;而普通民众则围绕着神社、村落形成紧密的社区。但这种向内生长的力量,并非完全的封闭,而是为日本独特文化风格的形成奠定基础,也为未来重新融入世界文明交流埋下伏笔。

阿拉伯帝国昔日横跨亚非欧的辉煌已然黯淡,阿拔斯王朝的实际控制范围仅剩巴格达周边。即便如此,巴格达依然是文化与贸易的灯塔,来自不同地域的商人和学者在此汇聚,不同文明的火花在此碰撞。在这里,本地生活与公共生活奇妙交融 —— 市集上的香料、丝绸交易,图书馆里的哲学辩论,既保留着地域特色,又成为跨文明交流的窗口,为阿拉伯文化的传播积蓄力量。而印度半岛,在众多小国的纷争中,宗教、艺术与哲学不断交融,如同在熔炉中淬炼的合金,等待迸发独特的光彩,其本地生活的多样性,恰恰成为文明创新的养分。

11世纪的北宋,虽然在节目中占据主要篇幅,但它与同时期的世界文明,就像夜空中的星星,看似独立闪烁,实则共享同一片宇宙。北宋面临的冗官问题,是公共生活层面中央集权与官僚体系矛盾的爆发;而欧洲因破碎形成的本地生活局限,以及基督教推动的公共生活重构,阿拉伯帝国在收缩中维持的跨文明交流,都反映出不同文明在处理本地与公共生活关系时的智慧与探索。日本文化的内敛沉淀、印度文明的多元融合,又与北宋时期程朱理学的兴起、文化艺术的繁荣,共同勾勒出人类文明在困境中寻找出路的生动图景。

回到现实,这种观察文明的视角同样意义深远。在全球化浪潮下,我们时常陷入 “文明冲突论” 的焦虑,公元1000年前后的历史又:每个文明都在困境中寻找出路,都在矛盾中孕育新生。从欧洲基督教打破本地生活局限,到世界各文明间即将迎来的交流新格局,都印证了文明的发展从来不是非此即彼的对抗,而是在碰撞与融合中螺旋上升。北宋解决冗官问题的尝试、欧洲基督教的崛起、日本本土文化的沉淀,这些看似独立的历史事件,实则都是人类文明面对挑战时,在本地生活与公共生活间寻求平衡的智慧结晶。

三.行即到而

1047年,故事还将继续,而北宋文明这幅长卷中会有更多的人物登上舞台,比如司马光与王安石这对政坛文坛的 “双生子” :一个是砸缸救人的少年天才,编纂出煌煌巨著《资治通鉴》;一个是锐意革新的 “拗相公”,推行变法搅动大宋风云。他们政见针锋相对,文学造诣却同样登峰造极,恰似两条看似相悖却又共同奔涌的江河,在北宋的历史天空下交织出璀璨的光芒。真希望在下一季的《文明之旅》中,罗老师能带领我们拨开历史的云雾,细细品读这两位传奇人物的故事,让我们得以走出片面认知的迷障,触摸到更真实立体的文明脉络。

还有最近经常听到的那个故事,罗老师也讲过,蒋理老师也在《在苏州寻找苏东坡》中提到这个故事:契顺和尚那句 “惠州不在天上,行即到耳!” 这句话看似简单直白,却蕴藏着穿透时空的力量。这份超然物外的心境,与契顺和尚毅然踏上前往惠州之路的决绝,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由得让人想起北宋范宽的《溪山行旅图》,这幅被誉为 “宋代绘画第一神品” 的巨作,静静陈列在台北故宫博物院,宛如一座凝固的史诗。206.3 厘米的高度,103.3 厘米的宽度,巍峨山峰拔地而起,仿佛能冲破画框直抵苍穹,巨石雄浑苍劲,云雾如梦似幻,山间溪流欢唱,一队商旅缓缓前行,渺小却坚定。范宽常年隐居钟南山与太华山,道家 “天地有大美” 的理念早已融入他的血脉,化作笔下雄浑壮阔的山水。画中严谨的构图、丰满的画面,还有那深邃墨色勾勒出的神秘自然,何尝不是画家内心对天地敬畏与向往的投射?

恍惚间,我仿佛看见契顺和尚背着行囊,沿着画中蜿蜒的山路一步步前行,他的脚印细密地印在石板上、草丛间,与画中商旅的足迹重叠交织。他或许也曾像范宽一样,在山间驻足凝望,感受着天地间充盈的浩然之气。无论前方是怎样的艰难险阻,只要心怀信念,一步一个脚印,终能抵达心中的 “惠州”,拥抱属于自己的文明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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