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十点多收到你的短信,“明天又要降温了,记得多加件衣服。家里一切都好,你好好照顾自己。”我忽然间竟然不知道该回复些什么给你。我知道,我离家太远,一直是你的一块心病。上大学,远;工作,也远。
二十多年来,你看着我呱呱坠地,在你怀中呀呀学语、蹒跚学步;你用手把我软软的黄发扎成小辫;看我会唱会跳会叫会闹,亲昵的叫你爸爸妈妈;看我从一个小肉团出落的婷婷,看我从婴儿肥的娃娃长成窈窕少女。你知道我喜欢吃的菜,你知道我喜欢的颜色,你知道我爱穿的衣服,你知道我讨厌的水果……二十多年来,你了解我胜过我自己!
高考成绩出来的那一天,我和同学们正在外地旅游。成绩信息是先发到你手机上的。你迫不及待地转发给我!给我打电话,你是那么的开心,甚至远在千里之外的我都可以感受到你脸上褶皱纹理的变化,我听着你掺杂着激动、兴奋的声音,甚至还有一丝细微的哽咽,你比我都还要开心!天知道,那一刻我多想就在你的身旁,就像小时候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圈着你的脖子,在你的脸颊上亲一下!和我分享你的快乐,也和你分享我的快乐!可是那时候我不在你身边……
填报志愿的时候,我问你,希望我留在市内还是出市。你说,“孩子都长大了,以后的前程要自己决定了,你不能再牵着我走了。只要我选择了,只要我不放弃,你们就不会放弃对我的支持!”其实我知道,你一早就知道我的打算,我不想留在市内——我要去西安。我也知道,你不舍得让我离开那么远!你只是不想要束缚我飞翔的欲望,不想要干涉我的未来!四个志愿,前三个我都报了西安的高校;最后一个,我填了一所市内的学校,其实那只是我不忍心伤你们太多,我知道前三个志愿一定会录走我的。提交志愿的前一刻,我又打了电话给你,你顿了顿说,“女儿长大了,以后路要自己走了!”
通知书来的那一天,我兴奋地给我那些“狐朋狗友”们打电话、发信息,忙的不亦乐乎。你拿出一张地图,细细地找到了西安和留坝,你用手指比划了一次又一次,等我终于略微平静下来一点,我才圈着你的肩膀在你身边坐下。“这么远了”,你说。你用一根手指丈量着两地的距离。“哎,录取通知书下来了,这回我们心里可也就踏实了,这么远了,这录取通知书不下来还没感觉,一下来心里就跟空了一块似的!”你一个大男人的眼泪突然就涌出来了,我的心也突然变的艰涩,眨了眨眼睛,你背对着我走开了……然后就是无止无尽的聚餐、聚会。我整天和我的那些死党们勾肩搭背,早出晚归地享受着我们最后的时光。终于有一天我想起时间不多了,该好好陪陪你们的时候,时间也真的不多了!
我快走之前,你们同意我把自己的房间重新换了一个样!桌子、椅子、床,甚至窗帘都换了。我把自己原来上学时的几大箱乱七八糟的课本、饰品、礼物塞了满满一屋!你说:“你以后就是大孩子了,这个房间以后我们就不管了,这是完完全全属于你的房间了。”你知道,其实很早很早以前我就想要这样一间房间了,完完全全是由我的喜好充斥在其中,小到每一幅壁画都是我喜欢的风格!你说:“出去上学以后你就是‘大孩子’了,但你仍然是我们眼中的‘孩子’,虽然我已经十八岁了,你还是把我当孩子,当你一辈子的孩子!”
我去学校报到的时候,你们只有一个人陪我。一家人在车站等车的时候,我想很久都没有抱过你了,于是我就那样做了,但我发现自己已经比你高出了一个头!你忸怩地推开我,“这么大的孩子了,还当自己小啊?”我不理你,拉着你的手就是不放。原来真的很远呀,比我想象的还要远!几乎近一天的车程,第一个晚上我就想你了,想得一不小心就掉眼泪了,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这么远这么久的去到外地,也是你第一次这么远这么久地看不到我在身边!
西安的夏天很热很闷,新生的入学报到很繁琐,但你一直跟在我身边。我看着你胖胖的身体上沁出的水渍一点点印湿了你那件白色的T恤。床是你帮我铺的,我就站在床下,抬着头一样一样地的递东西给你,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想尽可能多的再为我做些什么。你不能陪我太久,报完名的当天你就必须回去了,家里忙,你抽不开身,我都知道!
西安的夏天很闷热,送你离开的那天下午,炙热的太阳烤的人生疼!我撑着太阳伞送你,穿着高跟鞋的我已经可以很容易地把伞举过你的头顶。你的女儿长大了,已经不再是那个赖在你的膝盖上要你抱的小鼻涕虫了!公交站牌在马路的另一边,我要跟过去,你却不让,你说:“太阳大,路上车也多,还没红绿灯,不安全,我一会就能坐上车了,你就在这边等,一会儿回学校也方便!”那时候,满街有一种不知名的花儿开的正盛,小小的黄色花朵和着黏热的微风窸窸窣窣地打在我的伞上!你终于上车了——拥挤的212。我在这边,你在那边,隔着一块玻璃你一手抓着扶手,一手拼命的向我挥手!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就像我再也忍不住的眼泪!我想告诉你,不要只用一只手抓着扶手,车开的很快,会摔倒的……
我知道你一直嫌我离家太远,不管我长到多大,你都只把我当孩子,一生一世的孩子……宿舍楼下管理站有一个阿姨,有着和你一样微卷的头发,和你一样微微发胖的身材,我每次走过时都忍不住地要叫一声阿姨。
我做了一个算术,人的一生大概也就七十多岁吧!不算我的前十八年,减去我在外上学、工作、陪朋友,以及以后给自己家庭的时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能见到我的不过四十来天,而我能陪你的也不过二十几天!我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我才能放弃现在的分离,陪在你们身边。
我想你们了,爸妈,你们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