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岁,我开始化妆。
二十五岁,过了夭折的年纪,大概是不会夭折了。所以要为老去做准备。涂脂抹粉,就是为老去做准备。
十二三岁时设想自己的死亡,有一种是七老八十,厚厚的白粉,猩红的唇膏。当年梦想的遗容,如今我打上第一层轻薄的隔离。
说到死亡,我又想起那个死在清华的小弟弟。一个自小被目为天才的孩子,长到可以加冠的年纪,猝死。我经常想起这件事。哀悼他的人那么多,人们知道自己在哀悼什么吗?这不仅仅是一条年轻的生命啊,这是一小滴未成形的永恒。他的智力本来应该凝结成一段代码或者别的什么,永远嵌在这个民族,这个物种的历史里。也许只是作为一小段不起眼的代码,但他本来应该是永恒的。
我总是忍不住要这样想问题,因为我是中国人嘛。中国人以历史为宗教。然后我又提醒自己,我的骄傲不允许我有信仰——除了这一朵花的色与香,我于天地间别无信仰。
这样的我每天都看见太阳爆炸或者核战爆发,最后一个人类在烈火中痉挛。他或她太痛苦了,根本没有余力去想一想随着自己的死去,孔子与苏格拉底都失去传人。
永恒,我认为不是人类可以觊觎的,举全人类之力尚不可觊觎,何况个人。
生命是短暂的,有些东西却比生命更短暂。二十五的妓女大概已经接不到客人了,三十岁的数学家应该已经完成了一生的主要成就。而最残酷的也许还不是门庭冷落,而是揽镜自照,不再能顾盼自喜。
上天给的礼物,美貌也好,才智也好,只有拥有的人自己才真真切切地知道有多么好。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