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8-03

因为某些事情心里觉得异常烦躁和憋闷,突然很想出去走走。那两天我在家里,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从床上到沙发上,从阳台到厨房辗转腾挪,都无法找到片刻的安宁和舒适。

我打电话给王先生,让他向单位请假陪我出去走走,他在电话那头略感迟疑,应该是有些难度,我知道我突然萌生的这个想法很唐突。但我内心坚定,跟他说如果批不到假不能陪我,那我就自己一个人去,他抱怨了几句说我孩子气,过了一会儿回电话告诉我说明天可以出行。

我在当天下午就收拾好了衣服,买了一大堆零食,还特别叮嘱王先生下班后到公司附近买平时爱吃的卤味,心上又冒出一种隐忧,好不容易饿得半死不活才瘦了三四斤,预感自己又将不管不顾的开始放纵了。

因为职业的原因,朋友圈里到处都是同事们外出旅游的照片,还有一些自驾的路线分享,我找了一条川西的小环线,因为王先生好不容易只请到4天假。

第2天出发,车开上高速之后,在迅速向后移动的景物里我开始松一口气,我知道那些烦恼仍在原地,我终究还是会回来面对他们,但我还是想要短暂的逃离,甚至希望能在路途中去寻找一个答案,这个答案可以是关乎事件本身,也可以是我对事件的态度和看法,只要可以让我和生活达成和解,不在乎这些改变来自哪里。

车开到遂宁路段时,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本来炙热的阳光晒得路面发白,可前方的阴影忽然把路面分割成两截,再然后肉眼可见的看到前方不远处有大雨倾泻下来,地上水花四溅,前几秒钟我们的车窗上都还是干干的,眼见着车驶入了大雨倾盆的迷阵当中。天空邃然变得阴暗浑浊,乌云就在头顶上盘旋,巨大的雨滴密密的砸下来,在窗玻璃上发出巨大的撞击声后形成了一股股迅急的水流。雨刷器开到最大还是看不清,我们不得不把速度慢下来,像前面的车一样打着双闪,小心翼翼地行驶着。在高速上维持着六七十码的速度,开了很长一段,直到快到成都时,终于驶出了那片巨大的雨云,天又豁然变得晴朗了。

郑州遭遇连日大雨,街道被洪水淹没的消息已经在网络上铺天盖地。成都去年也遭遇了洪灾,我还曾问候过一个朋友,表达我的关心和担忧。我们在暴雨中行驶的时候,我为自己的任性感到惭愧。出发前居然连天气预报都没有看,但同时又获得另一种欣慰,在这些情况下,身边这个人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跟我一起。他总是陪着我,无论何时何地,而我有时还觉得厌烦。

听过一句话说:遇到一个错的人。会制造你人生中90%的痛苦。而遇到一个对的人,他会抚平你人生中90%的痛苦。

之前我也想过很多的道理来说服自己,都不及在此情此景里有说服力。

王先生开着车,平稳的行驶在路上,离我们今天的目的地一共有6个多小时的车程,我假说有点困了,他便关了音乐,我套上U型枕,闭上眼睛小憩。

我想起了那个错的人,这也是我这次仓促出行的根本原因。

七年前,我因不堪忍受多年的冷暴力,以及独自承担孩子的生活开销终于下定决心与前夫分道扬镳。他是公务员,我是教师,7年的婚姻,离开时我一无所有,只开走了一辆10万左右都已用了好几年的破车。他家里刚买了花园洋房,但没我的份。写的是他父母的名字,而我很久之后才知道,他的工资卡早就交给了他的母亲。还骗我说房子不写我们的名字,我们就不可以不用承担房贷。真好笑,感觉是在为我着想,可是孩子的开销为什么不替我分担呢?其实这个我也不在乎,他日常的冷漠、讽刺、鄙夷、呵斥,深深浅浅的在我心上豁开口子,日复一日,变本加厉,与他相处我变得小心、胆怯、自卑,内心变得抑郁,焦虑,惊恐。开始我总是想着改变自己,一味的去讨好,一再打破下线。后来我慢慢发现,即便跌进尘埃里,他的态度也没有任何改变。于是心死,准备离开。也经过了许多的矛盾辗转,内心做了激烈的斗争和拉扯,才艰难的作出决定,不愿再被他消耗和折磨,因为我觉得我生病了,如果继续这样,我的内心和身体都将整个的垮下去。顾不了自己,更保护不了孩子。

虽然在离婚之前就已经发现他和办公室的那个女孩有暧昧的迹象。但当时我已经心力交瘁,即便我发现了些蛛丝马迹有所怀疑,却依旧将他无可奈何,之后他愈加谨慎小心,滴水不漏,我抓不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但我真的累了,没有精力再在这场战争中消耗下去,迫不及待的想要解脱成了当时唯一的信念,结果,事实给了我重重一击。离婚之后不到一个月他们就宣布在一起了。无缝衔接的感情最令人恶心,他就是这样卑鄙的逼我离开,这么残忍的令我身负重伤。

我那时恨极了他,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每每想起他们龌龊的苟合在一起。我就愤恨的质问苍天为什么不去收了这对狗男女。幸而他们的好景也不长,大概是当时遭到了周围的一些道德审判和异样的眼光。又或许少了偷情的新鲜刺激,被生活的柴米油盐消磨了激情。听说不到一年也分手了。之后女的也无缝衔接的找了一个男朋友,三个月后便匆匆忙忙的领证结婚了,我突然又开始感谢苍天有眼,果然恶人还需恶人磨!

时间的车轱辘滚滚向前。一晃时间就过去了六七年。我一直在治愈自己的路上上下求索,系统的学习心理学,考咨询师证书,学习更客观的看待自己和生活中的问题。我仍然习惯于内向探索,通过自省去完善自己。我看到了曾经自己很多不足之处。意识到也许在她出现时我的婚姻就已经出现了严重的问题。我看清楚了自己的原生家庭,看清楚了自己性格上的缺点。而因此对过去种种变得豁达,我以为多年以后往事散去,一切都将云淡风轻。

但现实永远比电视剧精彩,那女人迅速的结婚生子之后,今年又与前夫走得很近,我不知道那女人的老公作何感想,又或是她也已经离婚?

有时我会对自己的思想产生深深的疑问,难道是我太守旧太落后,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那些逢场作戏露水之欢的男女情爱,我终是接受不了的。虽然波伏娃的第二性和渡边纯一的男人这东西都在告诉我,不管从生理上或心理上,其实不存在什么坚贞不渝的爱情,大多数人的爱情与婚姻都是因为原始生理吸引和现实价值权衡的结果。但我想起离婚那天我与前夫走出民政局,我们已成为了单独的个体。我最后诚恳的问他,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现在想来,他看着我一步步的陷入他设好的圈套之中,最后一无所有的离开,已经达到了他最终的目的。有些轻松得意的回答我说:我不爱你了。我那时居然也以为他跟我一样心下释然而已。

他应该没有骗我,当然不爱了,他心上早换了别人。如今他和那个女人重新开始走近,难道仅止与普通朋友的关系?或者另一个家庭又开始摇摇欲坠,这些本来早已与我无关。只不过与这两人有关的消息,总是让我觉得恶心,不管他们以何种身份重新在一起,我都不可能认为他们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只觉得这个世界礼崩乐坏。或许有人会说兜兜转转他们走在一起,他们才是真爱。我想说去tmd真爱,离婚之后,前夫有一次主动找我让我回去。我也曾为了孩子认真考虑过,但他昔日所做的种种我终究是无法原谅。这辈子缘分已尽,下辈子若有可能遇见,那我定要他加倍偿还。这几年前夫也没闲着,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而他对那女人的感情,是否依然是他心上的白月光,就不得而知了,可再美的白月光,有朝一日也会变成衣领上的饭粘子,再美的红玫瑰也会变成墙上的一抹蚊子血,况且他曾经用过那么卑劣的手段来逼我离开,又岂是善类?又岂是良人?来日方长,我又何必再为此愤愤不平呢?

在纷乱的思绪中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又突然被颠簸惊醒,睁开眼已是另一番景象。原来已经下了高速,映秀卧龙一带正在修路,所以路况不好,因为两边都是高山,所以路上经常会有落石。这一段走得非常艰难缓慢,反正我已经醒了,王先生就让我注意右前方的山上,以防有落石。

进入川西,天气变得凉爽,关了空调,打开车窗,阵阵凉风呼呼地涌进来,有些地方下起了稀稀落落的小雨,我慌得赶紧拿出手机,翻看明天的天气预报,希望不要因为下雨被困在旅店里哪也去不了,还好后面几天都是晴天,高原上的气候本来变化多端,想必没什么好担心的。

眼前有了新的景致,我果然先把那些烦恼都抛到了一边,对接下来的旅程心怀期待。巴郎山一面是茂密的树林。一面是肥沃的草甸,草地上开满了琳琅满目的鲜花,玫红的,紫色的,一串串的,黄色的有像毛线绒球似的,也有四瓣花的,白色的小花像小星星似的,各种颜色,各种样式的开满了一个山坡。但那时天色渐晚,气温下降,雾气上升,我们也没有在此多做停留,去年去到若尔盖草原的时候,这些漫山遍野的野花随处可见。即便如此,川西的美景还是百看不厌。

我坐在副驾的位置只做三件事,吃零食,看风景和拍照片。王先生曾经跟我说,旅行的时候副驾驶的就是要一边看风景一边吃东西,这样才有旅行的趣味,他就负责好好开车,只要副驾有人陪伴就很幸福。

所以有人说在旅途中,最容易考验出两个人是否契合,可以通过面对困难时作出的反应和决定来衡量身边这个人的品质如何,了解他到底有多爱你。可惜我曾经在没有经过任何考验的情况下,就把自己草率的交付给了错的人。那些年我困于生活的琐碎当中,为婚姻中的一地鸡毛焦头烂额,为什么不早点走出来看看呢?这个世界这么大,而我甘愿做一只井底的青蛙。

我们住在四姑娘山山下。是一条藏族风情的窄街,两旁都是专门为接待旅客开设的酒店民宿,我早在网上订了一家食铁兽的客栈。看图片和评论都不错,只是觉得名字非常奇怪,为此展开了许多的猜想和讨论,办完了入住还是顶不住好奇问了一问,原来是老版的游戏网名而已。

第2天一早我们就在住的地方要了一碗牛肉面,一张青稞饼。牛肉面味道很正宗,毕竟老板也是重庆人,青稞饼香甜松软,也还不错。

同样的阳光灿烂,晴空万里。但重庆的天气闷热,就算没有直面阳光,躲在阴影里也是一身汗流浃背,三十六七度的天气随时让你产生在桑拿房的错觉,中国四大火炉之一岂是浪得虚名?而川西这边的天更蓝,云更白,不用添加任何滤镜,随便一帧便美的如同电脑桌面,早晚以及不直接站在太阳底下都觉得比较凉爽,更美妙的是,当我们沿着蜿蜒迤逦的公路向上弛行的时候,左边绵延的高山上,挂着层层的薄雾,只露出一个个小小的山尖,像一顶系着白丝带的帽子,右边的山峰几乎全都沐浴在明丽的阳光当中,却有几团不规则的阴影打在山脊之间,明暗交绘形成了一幅美妙的图画,我沉醉于光与影的艺术之美,让我想起丁达尔效应和伦勃朗之光。

很多人自驾车走川西,然后一直到西藏,他们心中有一个执念或者说有一个信仰,也许到了拉萨,到了布达拉宫,就会完成对自己的救赎或释放。去年我走过一段青藏路,在路上也看到过许多长投叩拜的人,在那一段笔直望不到头的公路上,我缓慢地驶过他们身边,在后视镜里看着他们被远远的甩在了身后,我想起之前看过一部电影,应该算是纪录片,一家人从四川的凉山出发,去西藏朝圣,预计三个月,因为路上出现了些突发状况,结果用了5个多月,但他们还是坚持下来了。想到这些人,我的心里就会生出一些复杂的情感,有对生而为人的悲悯,也有对神秘信仰的敬畏,有对世间万事万物的因果质疑,也有对他们当下的坚持勇敢而感动。

我们选了四姑娘山其中的一条沟长坪沟,一路走下来,觉得和毕棚沟海螺沟。有许多相似之处,但也各有特色。在3500米的高原上还要徒步上山,走久了走快了就会觉得有些累,我们一路走走停停,没有说非要到达山顶,想走到哪儿就走到哪儿,想在哪里驻足就在哪里驻足,山花灿烂,流水汩汩,乔木挺拨,灌木葳蕤,四周一片蓊郁,但抬头看远处的高山上却还附着一层的薄薄的雪。

为什么城市的钢铁森林总让我们觉得是牢笼?只要身心都回归到大自然当中才会觉得放纵且惬意呢,我一路上将这些美景收入眼底,心里还贪婪的想,如果这雪山上的水从我的心上流过,是否能洗濯掉我的烦恼呢?如果这明媚的阳光照在我的心上,是否能让我的心也变得温暖呢?如果到处都有这样湛蓝的天空,明媚的阳光,清澈的山涧,是否可以让所有人心中那些卑鄙,龌龊,肮脏,下流都被清洗,消散无痕呢?

这真是很可笑的,人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烦恼焦虑,伤痛需要被清除、治愈。所以有那么多的年轻人从城市里逃出来,我想起电影立春中有一句话,不管去哪儿,只要可以离开这里。

我以后也会去更远的地方。也许明年暑假王先生会有更长一点的假期,如果没有也没关系,我一个人也可以。有时候待在一个地方想一件事情,总觉得在死胡同里兜兜转转没有出路。同一个场景,同一个心境导致我们无法做出突破和改变。如果把其中的某些因素换一换,倒会有些不同的收获。

预定的路线是去丹巴,哥第3天早上准备出行的时候,听到旅店的老板提醒我们说那边封路了走不通,因为前几天下过大雨,有一段正在修整,中间有一条小路可以去达瓦根扎,但可能路不太好走,而且天气预报说这两天都是雨,我们便放弃了,只好原路返回,路上去彭州的九尺镇买了油泼鹅,去乐山吃了翘脚牛肉和甜皮鸭,旅途上无非就是美景和美食。这一点我和王先生倒是非常志同道合,第3天晚上和王先生在乐山的同学一家一起聊天吃饭喝酒直到午夜。相谈甚欢,酒也尽兴。

第4天睡醒返程。当我看到身旁的景物越来越熟悉。我又回到原来的地方,要去面对我之前的烦恼时。心境已和出发之前大相径庭,忽然对它有点嗤之以鼻,我找到了我内心不合理的信念,是因为在我的意识里一直觉得我前夫和那个女人在一起,我就有一种被背叛的屈辱感,但其实无论当时事实的真相是什么?事隔多年我都不必再去追究,那些事情早已与我无关,而我应该告别过往,珍惜当下,放眼未来。认知心理学有一条著名的理论,问题不是出在事件本身,而是出在你看待事件的态度。很多时候我们无法去左右这个世界,也无法去左右别人,但你可以改变自己的行为和态度,才能更好的接纳自己和融入环境,其实这些事我早就明白的道理,即便这样我对某些事实仍然无法马上愉快的接受,我和许多人一样都需要一些过程和时间,而我的这一趟出行让我更好的去理解和接受这个事实,那些美景和美食也更好的帮助我调整了自己的心态,这或许就是旅行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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