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马驹桥这个地方,在大兴区呆了四个多月,我仅仅去过两次马驹桥,一次是团队聚会不得不去,另一次就是帮朋友搬家。
去年阴历腊月二十四,离过年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近了。这个时候北京也快要万人空巷了。与往常不同,这一天我早早的起床六点钟就站在公寓门口叫了辆滴滴快车,若在平时我非睡到七点半不可。因为前几天就在微信上答应了帮阿姐搬行李送她离京,所以早上六点半我就已经裹紧衣服走在马驹桥的大街上了。
当地人习惯把这个地方称作马桥,我不妨也这么称呼吧。阿姐就住在马桥西后街的一个小区里,我很快在百度地图上搜了出来,路线也不是很复杂,我规划好路线便朝着她家走去。
阿姐不是我亲姐,只是一种家乡尊称,在我的家乡的方言里姐姐哥哥称谓面前都加个“阿”。因为这个女人大我五岁,所以喊她一声阿姐也是合情合理。
初次认识阿姐还要从前年夏天说起,那年盛夏我托老家的朋友把家里的一批书寄到北京来,书寄到望京邮政中转站就出岔子了,老家朋友居然把地址给写错了,写了个不存在的地址来,害得我亲自跑了趟望京邮政局。东西算是取出来了,但是看到寄过来的拉杆箱当时我就头晕,明明四个轮子的箱子一下子就变成两个轮了,而这两个轮子居然还是对称的,连站都站不稳。
这不能怪我朋友小气,邮局就是这样,所有寄出去的东西多少都有些磕碰,而且路途中包裹的损伤一概不赔。我看这缺胳膊断腿的拉杆箱也是一脸无奈,要是这里面装的是衣服啥都好说,提溜着箱子小跑回家都不是事儿,但是这箱子里面塞的满满的都是书啊,可沉了,足足有一百四十斤的重量(邮局寄包裹都得过秤),比我还重。
同是取快递的就有一个豪气的姐们儿从邮局仓库里拖出好几个箱子,与其身材格格不入。听说是航空托运呢,我当时听着就想笑,这么多东西还坐个鸟飞机,干脆买张绿皮火车票合适。不过这姐们儿也是眼尖,一眼就看出我和她是同类人,走到我面前就对我说:“你这箱子肯定是拉不了了,我这东西也不少,不如咱们拼车吧。”
我听罢内心也是呵呵,我才不跟你拼车呢,我家就住在这附近一公里的地儿,东西虽然沉,但是我扛一阵歇一会儿也很快就到了。我朝她微笑着摆摆手:“不用了”。说罢我抡起箱子费劲地扛上肩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
我就纳闷望京邮局的台阶为什么要造的那么高呢?当我吭哧吭哧地踏下最后一步台阶的时候,背后传来一声喊叫:“喂,拼车,我付钱,但是我刚到北京,你给我在这附近找一个便宜的房子?”
我心中一喜,放下箱子转身对她一笑:“早说啊。”
那会儿我就在望京七棵树学摄影,学摄影就得四处跑了,所以这圈儿我还算熟悉的,很快我就帮她找到满意的房子了。
她也是安徽人,我叫她阿姐她也乐意我这么称呼她。虽然14年彼此都在望京,但是联系的方式基本上都是存在于微信上了。在微信上她告诉我她在京东上班,在微信上我告诉她我放弃摄影这条路了,在微信上她告诉我她处到男朋友了,在微信上我告诉她我当舅舅了,在微信上她告诉我她打算17年过年结婚,在微信上我给她发了个大红包。
去年秋天,阴差阳错的我被安排到大兴区工作了,刚好京东公司就在北京的东南隅,阿姐为了上下班便捷便也搬到这边住,住房地址就在马桥。
大概因为距离近了吧,在微信上我们也联系的比较勤了。通过和她的聊天,我觉得他的男朋友是个不错的山西男生,工作上进,经常下班后去接正在加班的阿姐(京东加班是常事),挺会哄女孩开心的。那段时间我真替阿姐的幸福感到高兴。
时间到了十月份阿姐的联系也变得少了,偶尔一段时间的联系,她变得很匆忙的样子结束了聊天。后来我才知道她的感情已经出现了危机,危机的源头正是因为她男朋友迷恋上了赌博。
不仅是她男朋友,我同事因为赌博输赢几十万的都有。在我们那个公寓,有一位朋友彩票中了一千多万,原本风平浪静的小公寓变得风不平浪不静了,每个人都知道这是运气使然,他中了我不一定会中,但是每一个人都抱有侥幸心理蠢蠢欲动的去买彩票,公寓马路对面的彩票店生意红火了不少。
言归正传,我所见过的赌徒不多,毕竟我从不涉足这个圈子所以认识的人不多也是正常,在为数不多的人当中几乎没有一个能够笑傲江湖一直走下去。阿姐的男朋友毕业没多长时间,每个月的工资也不高勉强自保而已,在他迷恋微信赌博后,一个月之内输了十万块钱,不难想象这里面大多数肯定是阿姐的钱。
后来阿姐告诉我,她太痛苦的度过那个月了,明明看着自己的情人沉沦,却无法从沉沦里将他拉出来。明明看着一段情深意重的感情走向破灭,却也无法旧梦重圆,对此我无话可说,或许聆听才是最好的安慰。
输钱输得不仅仅是钱,同时也是心态,见惯了每天手里一万两万的流水,谁还在乎这一个月四五千块钱的安稳小日子,男生的心态也彻底破坏了,工作也没法继续了,11月4号,男生出去上班就再也没有回到马桥,给阿姐来了一条致歉的短信后,手机也再也没有开机过了。
马桥给我的印象也不是很好,第一次来到马桥是晚上聚餐,因为事先买好了《长城》电影票,我半道上就开溜了,电影闭幕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所以没有仔细观赏。第二次来的时候也就是腊月二十四那天早上,我实在不明白马桥的大街上为什么那么多殡葬品专卖店,你说开一家两家也就差不多了吧,这条街倒好,从街头开始走一千米之内一家挨着一家全都是殡葬品专卖店,这条街大概有二三十家这样的店。幸亏第一次晚上来的时候没有逛这条街。
我以为我起床起的够早了,可当我踏着楼梯找到阿姐的房间的时候,阿姐的房间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还是从前那几个大箱子,阿姐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前喝着豆浆,桌子上另外还准备了一份早餐,她看见我来了,苦笑地朝我笑了笑,邀请我享用这热腾腾的早餐,我一边剥着茶叶蛋,一边说道:“姐,你这走了就不回来了?”
阿姐说:“这个地方,我不会再来了。这次我回去就是相亲的,我爸妈已经帮我找好了对象了。”
我微微地抬头看了眼她,她始终低着头,我看不到她的眼神只能从内心揣摩,她的话也变少了很多,最让我感到可惜的是,她少了我们初时时的那份豪气。
吃完早餐,她收拾完垃圾后锁上门,我背起包裹提着拉杆箱走下楼梯,阿姐朝我笑了笑:“我结婚的时候会通知你的。”
我说:“到时候再说吧。”
那天的阳光还算不错,像咸阳蛋似的黄,看起来应该挺暖和的,可惜北京的风真不给力,干巴巴的,吹在粗糙的脸上又冷又疼。我送阿姐到火车站一直等到下午一点三十五分钟,通往黄山的K1109次火车才徐徐开出北京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