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每天去学校,我都满怀期待。因为我知道,就在我拎着东西走进学校的一瞬间,就会有一个女孩子飞奔过来,给我一个结实的拥抱。
她是五年级的一个小女孩,个子小小的,刚到我下巴,可可爱爱的。好像是从上上周开始,只要看到我,她就会狂奔过来给我一个拥抱。哪怕是课间,正啃着一个苹果。
她每天坐校车来学校,经常比我还先到学校。所以只要听到学校有人在说“你好”,她就一溜烟从教室跑出来。
我们学校校车和私家车的入口不一样。校车从正门进,私家车从后院进。有时候我在后院执勤,她绕了几个弯也要跑来找到我。
我们的这个默契现在就变成了,看到她跑,我就张开双手,等着她扑进来。
这种时候,旁边总有小孩子,说“Corona”,她假装听不见,抱得更紧了。然后旁边的小孩就也加入她,要来抱抱我。那种感觉就像是,我认定你了,管别人说什么,我根本不在乎。
她的一个拥抱,能让我高兴一天。有些人呀,简直就是加油站。
今天下午放学,她们在赶校车。我正往小红走,她立马从校车上逆着往上走的学生,往下冲,一边挥舞着挂在脖子上的头巾,一边避开行人朝我跑。
我还没来得及把电脑和包放进车里,她已经扑过来了。我轻轻一拎,就把她从地上拎起来了。抱完以后,她说“Teacher, tomorrow holiday,i don't go to school, i will miss you.”
其实她每次跑来给我拥抱的时候,也没跟我说过什么话,我也问过她的名字,实在是太难了,我一个字母也没记住。怕伤了她的心,我也就再也没问过她叫什么名字。
她今天的那句质朴的“i will miss you”,我开心了一路。什么堵车,什么大太阳,都抵不过,一个人心里开出一朵花的生命力强。
其实长这么大,听过很多好的坏的,鼓励的支持的,赞成的反对的,敷衍的真诚的,词不达意的,欲言又止的……但是,能听到心里去的,其实没多少句。
她的这句,她认真,我当真。我懂得语言的重要性,没有语言很难懂彼此,但是有些时候,没有语言,我们也会被温暖到。
其实来了阿联酋,我很少收到学生的拥抱。所以这个拥抱,让我觉得弥足珍贵。对呀,我竟然贪恋一个拥抱。
刚来学校那会儿,对伊斯兰文化不了解,碰都不敢碰一下她们,低年级的孩子偶尔跑来抱我,我也没敢回馈一个更加真诚的拥抱,任由她们发挥。
七八年级的孩子个子比我还高,也比我壮,一个个都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所以自然很少有这样拥抱的机会。
又因为疫情,把人和人的安全距离控制在了一米以外,大家都被迫成为了一个个单独的小个体。
所以,拥抱来袭的时候,感觉这段时间,被这个小孩子的拥抱治愈了不少。
感觉越大,我们表现出来的就得越符合自己的年龄,要走得铿锵有力,要走得干净利索,要独立自强,要百毒不侵,要拿得起放得下,要得体……我们确实是朝着期待中的大人的模样在走。越走越发现,大人真可怜。
所以,偶然间才会想起,我们其实可以简单到,被一个真诚的拥抱温暖。我们原本就这么简单,是自己把自己走累了。
想起以前在泰国,被孩子们爱的时候,她们的爱真的特别大方,会死死拥抱,会抓着手亲一口,会买零食……想起在马达加斯加,和大孩子们也能玩成一堆,一块去爬山,做中国菜,在草坪玩游戏,一起喝酒,我能把女孩子公主抱起来……现在,我好像又找到了一些曾经的感觉。
我一直以为是自己年龄增长,对很多东西免疫了,包括感动。
曾经很容易感动的事情,如今没什么感觉了。但是,世间的事情,逃不过真诚。
真诚,永远不会因为年纪大产生抗体。
下次见面,我什么也不准备,就准备一个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