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一开始和其它早上并没有不同。
6点10分,楼下传来三轮车车厢与玻璃瓶的撞击声,是地下车库住着的那对夫妻,拉牛奶回来了。
我翻了一个身。
6点30分,三楼地板--我上方的天花板传来小猪一般的咚咚踩踏声,接着水管里发出河马似的怒吼声,随之而来的摔门声、孩子尖叫声、地板的踢踏踢踏声如交响乐一般,兜头浇下......
我该起床了。
我是一个单身汉,和别人合租在一个三室一厅的大套间里,身体健康、四肢瘦长,外加还有那么一点点五官端正。在外人第一眼看来,还算是个不错的相亲对象。当然我自我感觉也不错,理工男、单身狗、月薪八千、宝来代步,你不能指望一个26岁的程序员有多帅,是不是?何况,太帅了,也不好。
如果一个男人太帅了,那么他就不能那么有趣,至少不能嬉皮笑脸的,把一些真实的欲望当成玩笑说出来。更何况,这是一个谁都没有安全感的年代,与其长得像黄晓明,却没有黄晓明的命,不如长得像文章,哪怕出轨也容易被原谅。
大清早的,谁也不想聆听老生常谈,但生活就是这样,规则早就定了,有些人看到了,走得得心应手,有些人摔倒了,还是当作看不见。
我得在5分钟内解决洗脸刷牙,外加大小号的全套流程,作为回报,同租的一对美女室友,在煮她们俩早饭的时候,会顺便帮我留一碗面条,至于洗碗和买面条的工作,当然是我的。
同样,作为回报与回报的回报,她们会负责客厅和卫生间的卫生,保证每月那个特殊的几天,卫生间里不会出现脏东西,我呢,所有爬高上低维修的活,负重的活,更要义不容辞。
这种互相协助,合作互补的生活,让我和她们俩结成了一种微妙的共生关系。
时间再回到那天早上,我在三楼的交响乐中翻身下床,突然想起了今天是礼拜六,正准备回被窝再睡个回笼觉,响起了敲门声。
是对门的白丽。“今天早上起雾了,我要去机场接我爸妈,但这个点”她突然脸红了,视线又抬起来,清清嗓子继续:“这个点你知道的,什么车也打不到,可不可以拜托你送我去机场?”
“嗯,没问题!”我赶紧转过身捞起牛仔裤穿上、卡紧皮带扣、披上棉夹克。
“现在走吗?”
“嗯,最好是现在,飞机八点半降落,今天起了大雾,所以路上会......”
我拍拍她的肩膀,点点头,示意她可以出发了。
她对我笑了一下,有点勉强,然后回到自己房里拿包,出来的时候手里攥了条厚厚的红色毛线围巾。
我吓了一跳,她用围巾把我的脖子绕了起来。
“太夸张了吧,我不过是送你去接机,你就要送我这个..”
“戴着吧,这围巾不要钱,是白丽妈妈织的。”张薇走过来单手拽了拽围巾,对我挤了下眼睛,擦身而过。
我看向白丽,感觉自己可能一不小心上了贼船。
“求你,就戴这一次,我妈他们今天是来逼我相亲的。”
我操,你不想相亲,我就得被当猴耍啊,戴这么红的毛线围巾,还围成江姐就义的造型,这玩笑开得,都到太平洋了吧……
白丽的眼睫毛扑闪扑闪的,我吞下了上面的话,干咳两声,抓抓头看向她的眼睛:“就这一次哦,而且丑话说前头,你爸妈可不许住这,我怕...穿帮。”
“你放心,他们俩来之前就订了威斯汀的标间,不会到这来的。你就陪我接个机,吃顿午饭,然后你说要出差就OK了。我谢谢你,谢谢你....”
坐进副驾驶,白丽从包里掏出一盒绿箭,往我嘴里塞了两粒。
“全当刷牙了!”她笑。我想骂人,她又开口:“没想到你戴这围巾,还挺帅的!”
我一轰油门出了地库。
“我谢谢你,你别夸我了。快说说,见到叔叔阿姨我该怎么说?咱俩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什么叫好上的,咱俩是刚刚谈恋爱,目前还在手拉手阶段。”
我忘了她是学中文的。“好嘛,咱俩刚看对眼,那你怎么就把你妈的围巾给我围了呢?”
“这叫快刀斩乱麻,我妈看了这围巾,就知道我名花有主,彻底断了拉我相亲的心思。”
“敢情这围巾是快刀啊!”
“不,你是快刀,我想了一夜了,也就你当这个冒牌男友,我妈才能死心。”
“为什么呀?难道阿姨一直想招我这样的女婿?”我看看后视镜里的自己,衬着毛绒绒的红围巾,真是英气逼人意气风发。
白丽没接话,低头又在包里找东西。一块火腿三明治,还有一瓶奶。她揭了瓶盖,给我喂了一口。
“待会见了我爸妈,你就只管站我边上,啥都不用说,他们问什么,我来替你答,实在糊弄不过去的,你见机行事就行了。"
"明白了。你爸你妈是怎样的人,不会对我盘根问底吧?"
"你放心吧,有我呢!"
"你可别害我,我特怕那样的老人家!"
"我说了有我呢,你怕什么!"白丽把剩下的三明治,一股脑塞进我嘴巴,再次郑重的开口:"你帮我这一次,我帮你洗两个月衣服,好不好"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