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初一的最后一次考试,我们的座位是按上一次考试的成绩排的,我向来也不会去注意前后左右坐的是谁,那可能是第一次。
她坐在我后面,齐肩短发,大眼睛,瓜子脸,看起来挺文静的。“你哪个班的啊?”她走到我桌边,手脚同步的左右摇晃着,装作不经意的一问,就像我们本就认识一样。我向来不爱说话,更何况对方还是个一见面就套近乎的陌生人。但出于礼貌,我还是决定说点什么:“3班的。”可能是我的微笑给了她继续说下去的勇气,她压低声音,真诚地说:“一会数学考试对个答案吧!”这声音一听就是老手,而我对此毫无经验,但出于好奇,也出于爱面子——青春期的小孩总想着做点“酷酷”的事情——我故作潇洒地答应了:“好啊!”那是一种我自己都能感受到的心虚。
“那做完就把选择填空的答案写在纸上,然后交换。”她像是迫不及待地准备迎接又一场成功,语气中充满喜悦。而我,更像是等着迎接一个巨大的心理污点。(那时候太天真,把作弊看成是难以启齿的,天大的一件事,后来才知道,谁还没作过弊呢?)
考试的时候,脑中一直幻想着最坏的结果,如果被老师抓到了,应该会被记过吧!不不不,这根本不算什么,应该会被全校通报批评,记得每次考试后的星期一升旗仪式,总能在广播里听到那些不想靠近的名字——他们总是和吸烟被抓的名字紧挨着,所以让人不想接近。不不不,如果星期一不下雨,就得到操场升旗,被点名的人肯定免不了要“当街示众”的,那时最接受不了的事莫过于当众出丑了。
接踵而至的是自责:我为什么要答应她呢?这次考试这么简单,何必要害自己呢?(想对那时候的我说,你真好傻好天真!)当然,说到还是得做到。
我很快就做完了,把试卷翻到第一面,然后撕下草稿纸的一角,真的是很小的一角,抬头装作在看时间,其实大部分的视线都在监考老师身上。很好,她正坐在离我们大概有五个座位的讲台上低头玩手机。即使没有被发现的危险,心里的疙瘩依旧挥之不去,我边写手心边冒汗,脸也开始灼热、泛红……
终于写完了,我生气地把纸条往后排的地上一扔,就没再管过它了(当草稿纸的时候它的用处那么大,现在真的变成垃圾了,唉!)。我大概在心里把她当成了带坏自己的凶手,越想越生气,哈哈。没几分钟后,她戳了戳我的背,我头也没回地接过纸条(其实是不敢回头),同样是小小的一张。
看,还是不看?
看就看了,怎么样吧!反正当时就那么鬼使神差地一想,便毫无负担的看了起来,CABDC BACCD……答案居然完全一样。我长舒了口气,不知道是惋惜还是轻松。
下考铃终于响了,我弹起身子就往外冲,没敢往后看一眼。想着她以后就是唯一一个知道我“黑历史”的人了,最好永不再见。之后的几场考试,我都踩点进出考场,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但总还是有种随时要被身后那个陌生人戳穿的感觉。
冤家总是路窄,暑期夏令营我们太巧的被分在了一队。分寝室,吃饭,坐车,我尽量离她远远的,千万不能让她看到我。(做都做了,却还是想避免聊起这件事的尴尬)记得是在一次午饭后,感到肩膀沉沉的,回头一看,又是那张文静的陌生面孔,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大概是乖乖女唯一能做的反抗了)然后微笑着向她招手。
“嗨!这次多少名啊?”她似乎对任何事都直言不讳,我从来都讨厌曝光自己的成绩,但还是说了。“你数学也是满分吧。”她脸上铺满笑容,但得意是藏不住的,我点头,但至今不能理解,既然成绩不差,为什么要作弊?(莫非也像我一样想叛逆的活一次?)
看她没有其他想说的,我掉头,马上逃离了那里,心里想的依旧是再也不见。越不想发生的事往往越有可能发生,开学后我几乎隔三差五地在学校碰到她,关系不算太近,但也成了见面必打招呼的那种,“朋友”?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把它当成了笑话。现在,那个不知道名字的齐肩短发,大眼睛,瓜子脸,看起来挺文静的陌生面孔依然躺在我内心某个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