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熊熊烈火燃烧起来时,天空中也飘起了大朵大朵的雪花,风也骄横起来,用尖细的嘶吼声,裹着雪花,拼命往人的脖子里灌,似乎想用最残酷最冰冷的手段,让围在火堆的人赶紧离开大路,逃向山脚下温暖的木屋。
邢三儿故伎重演,又像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来他的皮囊酒壶,旁若无人地打开酒塞,仰头就往嘴里灌了一气,仿佛这酒就是灵丹妙药,喝下去立刻就把寒冷驱离了。在一只手把酒壶递给赵雨龙时,另一只手竟然解开了衣领上的第一个扣子。
赵雨龙把酒壶伸向药婆婆,明知道药婆婆不会接的,但出于尊重,依旧诚心诚意地想请药婆婆饮一口烈酒。
药婆婆头缩在棉袄翻领的绒毛中,撇了撇嘴,把头扭向一边。这也就是赵雨龙,换了别人,一定会让药婆婆连损带骂地拒绝不可。当年那个负心人,最爱杯中之物,药婆婆爱屋及乌,也经常跟他对饮。等到那人一去不返以后,药婆婆居然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因为什么,所以就开始怪罪杯中之物了,是以她最讨厌贪杯之人。不过,自从那负心人不辞而别后,药婆婆为解相思之苦,发奋苦练内功,不但易容术独步天下,药理和轻功也达到了巅峰,更是独创了一套拳法,梅花十三变。
这些也就赵雨龙槿花少数几个人知道,因为药婆婆不在江湖上走动,虽然依旧排名在十大高手之内,但多数人认为,要么是药婆婆遇到挫折,从此一蹶不振,要么就是退隐江湖,不问世事了。
雪越下越大,风越刮越急,天地之间已经变得浑然一色了。如果不细看,根本分不清哪里是山,哪里是水,哪里是大道了。小飞太保张开,久闯北地,御寒经验比他的武功还要老道,反正此刻大道上不可能再有人了,索性砍了五七棵树,修修砍砍,放在众人身后,既可以挡住寒风,又可以遮挡雪花,让众人感觉身后似乎是半间房子在替他们遮风挡雪。
赵雨龙算着时间还得有一会儿,但已经过了中午的饭点。便示意沈丘姜涛把带在身上的羊肉干拿出来,略微在火上烤一烤,就着烈酒,补充一下能量。大战在即,药婆婆邢三儿和赵雨龙非常平静,小飞太保张开和沈丘姜涛,到底是年轻人,酒肉穿肠,人便兴奋起来,不停地向前方张望。只是上当大雪茫茫,哪里能看到人影。
“急什么?该来总会来的,再说,就这样的环境,眼睛可就不如耳朵灵敏了。张开,你试着伏在地上听一听。”邢三儿从来不会错过教徒弟的机会,现在,又开始传授他的听力和判断力了。
张开答应了一声,立刻伏在雪地上,认真地听起来,惹得沈丘姜涛也跳将起来,用脚胡乱地踢了踢浮雪,也跟着趴在了地上,饶有架势地听着。很快,三个人便沮丧地站了起来,张开朝着师父邢三儿摇了摇头,他们什么都没有听到。
邢三儿也轻轻地摇了摇头,趴在地上便听了听,然后迅速地站起来,却看向了赵雨龙。
“五个人,五匹马,其中有一人负伤,大约半一袋烟的时间就能赶过来了。”
“六个人,现在少了一个,还有一个带伤的,大漠十八骑这次恐怕要元气大伤了,对方有伤亡,他们也不会轻易得手,我倒是希望他们只是延缓于化龙他们的追赶。大漠十八骑,个顶个的热血男儿,都是宁折不弯的西北汉子。唉!”赵雨龙轻叹一声,大漠十八骑,一个个都是好兄弟呀,连日来的阻击,不知道还能剩下几个好兄弟。何况,赵雨龙与他们并没有多么深的交情,也没有与之打过交道,之前在江湖上多有听说他们的侠名,这十八个兄弟,只在北方大漠游走,东北的东三省全境、内蒙的草原、新疆的大漠,都留下了他们行侠仗义的威名。
这次听联络官老黄说,找到他们的时候,这十八条汉子,正在为漠北上极其缺水的牧民打井,当听说赵雨龙是为了革命组织准备经费时,毫不迟疑地就答应了,之后就来到赵雨龙指定的河北山西交界的地方,阻击追兵。
正在赵雨龙唏嘘不已的时候,邢三儿虚指前方,轻声说:“来了,终于来了!”
赵雨龙精神一振,大声说:“上马,迎上去,先缠住他们!”说完不等众人回答,率先走到路边的坐骑,解开缰绳,翻身上马,两脚用力,催马上前。手中并不是他赖以成名的判官笔,而是一口乌黑乌黑,闪着暗暗光芒的黑刀。
药婆婆没有去牵她的那头大灰驴,当赵雨龙的话音刚落时,她已经启动,先是一连三跃,然后快速滑行,当速度降下来时,又是三连跃,身形只是微微晃动,便冲在身后赵雨龙他们前面十丈开外。如此迅捷,让张开沈丘姜涛们瞠目结舌,今天算开眼了,光是这轻功的身形步法,就已经武林绝尘了。
邢三儿不慌不忙,飞身跃到自己的坐骑之上,与赵雨龙并驾齐驱,在他们的身后,两条熟铜棍,一口冷艳刀,挥舞着,迎着呼啸的风雪,朝着远处那几个黑点奔去。
风雪中的几个来人,正是鬼手神枪于化龙父子,重天掌韩俊峰,还有徒有虚名的四大高手之首的龙啸天。此刻于化龙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自从被赵雨龙在驿站算计了以后,便发誓把他们生擒活捉,可惜,沿途赵雨龙设了无数机关,不是走错了路,就是被高手暗中袭击,用龙啸天的话说,简直就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尽管他们身怀绝技,可总是差一步,袭击者极其灵巧机动,一击不中便瞬间消失,等他们稍有怠慢,又突然出现,战术运用的非常得当,这让他们就像蛮牛落入水井中一样,有劲也使不上。
今天清晨,他们刚刚上路,正要奋起直追时,却被数十黑子蒙面人围了起来。与之前不同,这次却是不要命地缠斗,一上来就是舍命相搏,每招都是换命的打法,这种凶悍,饶是久历江湖的龙啸天都没有见过。
于化龙的小儿子于光就是这样与黑衣蒙面人同归于尽的。二儿子于达,幸亏距离他比较近,得到他的相助,死里逃生,可右臂自然被利刃所伤,险些成了独臂。其他王府侍卫武功平平,哪里经过这样残酷的激战,不是瞬间丢了性命,就是被吓得武功丢失大半,早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下的尸体,尤其是那几个换命的黑衣蒙面人,却也激起了他们的斗志,今天如果不追上赵雨龙必将被江湖传为笑柄,日后还如何在江湖上走动,还有什么脸号称武林十大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