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有那么一秒的停滞,但很快便又运转起来了,
却并不向后
而是急速地 向前飞奔
脑海中呈现的,是而立之年的殷琰天,穿着军勾靴和一条并不搭调的灯芯绒长裤,站在那
铿锵却又哀婉的,叙述着,每一幅画中,他所知道的,铅笔线条和情感线条的碰撞
那么迷人又遥不可及
安十七抬起头来,注视着这个已经完全过了春风拂发意气风发时的殷琰天
特别的哀痛 像是惋惜,又无可奈何
“十七”终于还是他先开了口,殷琰天像是犹豫了好久才叫出了她的名字,此刻的他,早已没有了电话中的歇斯底里,更多的是可怕的思念和欲望所铸就的诚惶诚恐
安十七没有接话,她就是颤抖着,不,几乎是颤栗着
身体已经不由她掌控
“十七!”殷琰天一定看出她神散意乱,声音高了一度,眉头深蹙,露出额间被岁月渲染如爬虫般狰狞的印痕
仅仅三年,安十七根本没想过,他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提示她道“倦风画室的资金已经告竭,十七,你能不能。。”殷琰天的灵魂早已跪倒在地上。
安十七低声笑了,嘴根部轻微抽搐着
“能让我进去吗?”她略显沉着的反应让殷琰天有些出乎意料
之前所有想博得她念旧旧情的戏码开始崩塌
“无论你的苦情戏或是威胁都不会有用的,我不会再给你任何资助了。”安十七语速很快而绝情,她早该知道这次殷琰天回来便不会有好事,在机场的电话里,她已猜的十之八九
“之前之所以投资你的画”她继续补充道“一是因为念及旧情,二是因为你有利可谋,而现在,一切前提都没有了,这样说的话,够清楚了吗?”
安十七嘴角噙着笑,若是不了解她的人,一定不会知道她内心的所有希望此刻都已破碎崩塌
时间带给她的只是从前那么英姿勃发的灵魂导师,如今竟成为了一名诈骗犯的残酷
在她的视角里,殷琰天开始疯狂地在布满灰尘的画室里踱步,她看到殷琰天目光中的惊诧和痛苦,他大概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安十七吧,他所见过的她,都是柔顺的温软的毫无心机也爱他至死的样子吧
而那样的安十七,早已死去
他们两个,像是两只走投无路的困兽,横冲直撞,血肉模糊
殷琰天终于停下来
他平静地看着安十七
慢慢的讲
“十七,我要死了。” 语调缓和的毫无波澜,像是申诉一个事实
安十七的愤怒已经被赶到了极致,她没空分析殷琰天的情感构造
只是由于没有想到他下贱到以死相逼的程度吧
安十七那一秒钟的表情变得很凝重
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绝望,如被染了血的玫瑰,在她脸上缓缓绽开
“你以为这样便触及我的底线了吗?殷琰天”安十七彻底失去理智的质问他 “然而除了让我更加蔑视你之外,你什么都没得到!”
话一说罢,安十七转身便走 可笑的像一位狗血三流剧中的女主
懦弱的离开
开车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在哭泣,准确说是流泪,面无表情的流泪,至于为什么 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殷琰天说出那句话时的表情
但那个画面却一直一直循环往复地播放着
他无比平静地宣告自己的死刑
那死了又要钱做什么呢,安十七禁不住嘲笑自己的愚蠢
转念一想,他不会真的要死了吧,
两种思想折磨的她痛苦不堪,唯一支撑着她的作为信念的愤怒,都开始动摇
倒春寒的北城,慌乱着的安十七,凛冽着的绝望
风刮了起来
又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