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语曾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当人群的视线投向那卓然耸立的巨树,所回应的未必皆是仰慕的咏叹,倒常夹杂着喧嚣的诋毁。这般悖谬景象中,诋毁的恶言竟如倒映的镜像,诡异地成为了一种扭曲的仰望——那是自卑者面对崇高时,一种惊慌失措的致意。
诋毁的锋芒,确乎常指向那些真正脱颖而出的存在。在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后,他荣归西班牙时竟被嫉妒者以锁链押解;古希腊雅典城邦中,陶片放逐法也曾屡屡流放那些太过耀眼的人物。这些诋毁的毒汁,岂非是对高卓生命那无法遮蔽光芒的惊恐回响?就如鲁迅先生曾悲叹的“合群的自大”,其本质恰是“对别种文明人群的自轻自贱”。那些喧哗的诋毁者,心灵深处其实深埋着对自身渺小的痛楚自觉。
然而诋毁的荒诞剧本,其深层背景却常是对卓越光芒无从安放的惶恐。当维纳斯雕像完美伫立眼前时,某些野蛮人竟会因惊慑于美的力量而愤怒地将其推倒;就如茨威格在《人类群星闪耀时》中所述,哥伦布被锁链押解返国的耻辱,其真相不过是他那“无可比拟的功绩”使平庸者如坐针毡。此种诋毁,犹如毒汁浇灌的向日葵,其扭曲的枝干所挣扎伸展的方向,竟始终指向那无法直视的太阳。
最终,文明的尺度将取决于我们如何回应那些远超越己身的存在。倘若如《韩非子》所警:“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当诋毁的蚁穴侵蚀着信念的堤防,文明的星空便难免黯淡下去。相反,唯有以超越嫉妒的谦卑、摆脱恐惧的勇气去面对崇高,方能如歌德所喻,在“永恒的星空”下实现真正伟大人格的自我完成。
诋毁的恶言如暗影,而暗影恰是光明的无言随从。它虽以毒刺伪装,却在灵魂深处暴露了那无可掩藏的向往。当命运的星盘转动,卓越者终将升入永恒天际,而所有暗处抛掷的言语顽石,最终皆将化为映照星空的无言基石——为那被仰望的星辰,添上一圈圈刺目却真实的光晕。
当诋毁的毒箭离弦时,持弓者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追随着箭矢的方向——射向星辰的轨迹,恰恰暴露了射手仰望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