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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瘟云蚀北斗,银针挑血月
【金银花露未凝时骤起疫云,麻桂煎雪银针破疫云,悬丝诊情愫血染素纱,仁心灼灼照夜明】
睿槿的手指在金银花瓣上轻轻掠过,晨露沾湿了她的指尖。
药圃里弥漫着金银花特有的清冽香气,混合着泥土的湿润气息。
她将新摘的花朵放入石臼,白玉杵捣下的节奏如同心跳般稳定。
五月的阳光透过竹叶间隙洒落,在她月白色的衣衫上投下斑驳光影。
"睿槿!"一声急促的呼唤打破了药圃的宁静。
睿槿抬头,看见李逸轩策马而来,马鞍上缠着的雄黄麻布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橙黄色。
她的眉头不自觉地蹙起——雄黄驱邪避疫,若非急症,逸轩不会如此匆忙。
李逸轩翻身下马时,靴底带起的黑色泥土引起了睿槿的注意。那泥土质地特殊,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剑南道特产的泥炭土。"睿槿低声道,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剑南道商队近日入城,带来南方珍奇货物,也常带来些不寻常的病症。
李逸轩摘下斗笠,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烁。他的眼睛里有睿槿熟悉的焦虑——那是面对未知疾病时的神情。
"今日接诊三名商队护卫,高热不退,指甲泛青——"李逸轩的话被一阵喧哗打断。
两名衙役抬着担架闯入药圃,后面跟着几个面色惊恐的商贩。担架上的男子全身抽搐,口鼻中不断涌出黑血,将胸前的衣襟染成暗红色。
睿槿一眼认出,那是前日来求诊的茶商赵老板,当时只是抱怨头痛和乏力。
"放下!快放下!"睿槿扔掉手中的玉杵,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担架前。她俯身查看,赵老板的皮肤烫得吓人,耳后淋巴结已经肿大如鸡蛋,指甲根部呈现出条状紫斑。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白已经布满血丝,瞳孔收缩如针尖。
"鼠疫!"睿槿脱口而出,声音不大却如惊雷炸响在药圃中。周围的人群瞬间后退数步,有人发出惊恐的抽气声。
睿槿转向吓呆的药童,厉声喝道:"快去取石灰!所有接触者立即用艾叶水沐浴!"她的声音如同利剑劈开混乱,药童如梦初醒,飞奔而去。
没有片刻犹豫,睿槿扯下腰间丝帕,从药箱中取出烈酒浸湿,为患者擦拭口鼻周围的黑血。她的动作又快又准,丝毫不因眼前的恐怖景象而慌乱。
李逸轩的手微微颤抖着取出银针:"我去请太医署王太医!他当年处理过陇西的瘟疫..."
"来不及了!"睿槿一把按住他的手,"从这里到太医署要半个时辰,患者撑不到那时。"她迅速扫视四周,"准备麻黄、桂枝、连翘各三钱,浓煎服下。逸轩,还记得我教的心肺复苏吗?"
李逸轩点头,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睿槿已经撕下裙摆,迅速为患者扎紧四肢近心端,阻断淋巴回流。她的手指在患者颈侧停留片刻,脸色骤变。
"脉搏停了!"她一把扯开患者衣襟,双手交叠按在胸口,"逸轩,准备银针,刺入人中、合谷、内关!我来按压!"
睿槿的双手开始有节奏地下压,额头很快渗出细密的汗珠。李逸轩的银针闪着寒光,准确地刺入穴位。药圃里静得可怕,只有睿槿计数的心肺复苏声和李逸轩急促的呼吸。
"一、二、三..."睿槿的声音稳定如常,仿佛不是在面对一个垂死的鼠疫患者,而只是在药圃中教授学生。但李逸轩注意到,她的手腕已经开始微微发抖。
突然,患者身体剧烈抽搐,一口黑血从口中喷出,直接溅在睿槿脸上。周围响起一片惊呼,有人大喊:"姑娘快躲开!"
睿槿只是闭了闭眼,黑血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随手用袖子一抹,继续按压。"继续,逸轩!加刺足三里、涌泉!"她的声音没有丝毫动摇。
李逸轩的手稳了下来,银针准确地刺入穴位。他注意到睿槿被黑血污染的脸,心中一阵刺痛,但更多的是敬佩。在这个人人闻鼠疫色变的时刻,她竟能如此镇定。
"麻黄汤好了!"药童端着热气腾腾的药碗跑来,却在几步外停住,不敢靠近。
睿槿没有停止按压,只是简短地命令:"逸轩,喂药!小心别被咬到。"
李逸轩接过药碗,扶起患者的头。患者突然睁大眼睛,瞳孔扩散,一口咬向李逸轩的手腕。李逸轩本能地后撤,药碗差点打翻。
"用竹片撬开他的嘴!"睿槿喝道,手上按压不停,"快!"
李逸轩迅速从药箱中取出竹片,撬开患者紧咬的牙关,将药汤缓缓灌入。药汁有一半流了出来,混合着黑血,滴落在睿槿的裙摆上。
"继续按压,不要停。"睿槿的声音开始有些喘,"准备第二剂,加石膏一两、知母三钱。"
就在此时,患者突然深吸一口气,微弱但清晰的脉搏在睿槿指尖下重新跳动。她长舒一口气,但眉头仍未舒展。
"暂时救回来了,但情况不稳。"睿槿终于停下按压,双手因长时间用力而微微颤抖,"需要隔离治疗。逸轩,你立刻去通知县衙,将所有接触者集中观察。药圃后院设为隔离区,准备..."
她的话戛然而止,突然抬手捂住自己的额头,身形晃了晃。李逸轩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睿槿?你怎么了?"
睿槿摇摇头,勉强站直:"没事,只是有点头晕。"但她知道,那口喷在脸上的黑血可能已经将死亡带入了她的身体。现在,她只能祈祷自己的体质能够抵抗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
"去准备吧,"她轻声说,目光扫过惊恐的人群,"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