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猫》:错把炼狱当天堂

文 / 方隅


贫时被贫束缚,富时任富束缚;

忧时被忧羁绊,乐时任乐羁绊;

才子丧于才,智者死于智。

——摘自《我是猫》第十一章



1

《我是猫》,这个质朴无华的书名,在崇尚猫奴的今天却有一种迷之吸引力。这部书写于1904年至1906年9月,那时的日本处于明治维新之后,国力迅速增强,同时资本主义也在迅速膨胀发展,日本完全进入近代化。

夏目漱石和它的这只无名猫,就生活在那个时代——刚刚摆脱封建主义、国家从列强侵略中得到较大程度的解放,资本主义与自由思想起头并进。

整本书以一只猫的视角来阐述,将家里的男主人和与主人发生的事情一一道出。夏目笔下的这只猫,从头至尾都没有名字。它从来当一只好猫的自觉,也不屑当。整日闲逛,不抓老鼠,像一只精明的老狐狸,阅尽千帆,语不点破,拥有别的猫所没有的慧眼与正义。


2

乍读《我是猫》,会觉得这是一本离这个时代很远的文学作品,没有华丽的语言,没有直白的鸡汤,主人公更是毫无光环可言。不过只要耐心读下去却发现,却极为耐读,并越发折服于作者的“嘲讽功力”与睿智。

时间已经走过上百年,人们的面貌何其相似。这一个个故事里的人,似曾相识。他们不在书里,不在日本,就在我们身边——

教师苦沙弥生活清苦,懒惰还不求上进,骨子里却有一杆秤,将文人的骨气、傲气和迂腐贯彻到底;

恣意乐观的机灵鬼迷亭,从不在乎场合、身份,插科打诨,你永远不知道它说出的话是真心,抑或只是试探或愚弄;

财力雄厚的实业大家金田,一家人的脾气如同他家资产那样大,飞扬跋扈,身边却总有无数小人物甘受驱使,但是也被一无所有的猫狠狠嘲讽;

提倡圆滑世故的铃木,事从利益,也希望别人和他一样圆滑地做人,奔波劳碌,小有所成,希望成为实业家那样的人。

无论是实业家还是知识分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资本和标准,他们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和别人的世界相遇、理解、交融、摩擦,然后继续按着自己的轨迹前进。


3

这只猫的智慧让它的双眼看到百年之后的今天,甚至更远。摘录一段印象深刻的话:

每个人的地位都提高,等同于每个人的地位都下降。人类不再做让自己委屈的事情,正是个人力量变强的证明;几乎不再插手别人的事情,反而是群体力量变弱的证明。变强当然拍手称快,但是变弱,谁都不想。所以一方面一丁点亏都不吃,来死死捍卫自己的强项;另一方面能占小便宜就占,来加剧自己的不足。这么一来,人跟人之间的空间越来越窄,日益窘迫。只能以扩充自己为目标,膨胀到几乎爆炸。正因为痛苦,所以才尝试各种方法,只为人与人之间的那点空间。——摘自《我是猫》第十一章

这段话看似平淡,却尖如利刃,直击心灵,读后感觉整个心都在颤抖。不期然想到传统媒体和新媒体激烈角力的今天。再小的个体都有自己的声音,都可以拥有自己的品牌。追求高协作高效率的团队,抢占有限的流量,打一场金钱和脑力燃烧的时间战争。抢占到有利资源则越变越强,挤占更多个体的的空间,弱小的个体只能拼命搜刮一丝一毫,互不相让。

个体微渺,目标却无限大,大到甚至个体难以承受,在巨轮的碾压下粉碎,缺少生命力的个体,在一次衰败后迅速枯萎,化作另一株势力的春泥。

错把炼狱当天堂。

天机不可泄露。这只猫智慧过人,却无法事事预料。结局最后,夏目给了这只猫一个意想不到的结局。猫生如人生,再多努力与算计,也许终究抵不过一次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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