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19岁,第一次上大学。在第一次来宜昌的火车上,透过雾蒙蒙的玻璃窗,亲睹了无数诗篇中都赞美过的长江。便很认真地对自己说,四年之后,要乘船回川,游三峡览长江,感受李白诗中“两岸猿声”的悲戚和“万重山”的壮美。她并不像书本中描绘的那样美,那样壮阔,只感觉宽度是有了,江水却有些浑浊,船只也不多。一边是连绵的磨基山,一边是房屋树木和绿地堆砌出的滨江公园,远处的夷陵长江大桥横跨两岸,这所有的景致便和夷陵紧紧相依。
第一次见到近距离接触她,是大一时的某个周末的傍晚,我跟着群群在外闲逛,悠悠乎乎就来到江边。对着两岸狂吼,倾尽全力想留下俩逗比“到此一游”的声音。后来到这边的机会多了好多,好比志愿者活动、某周末和朋友来划船、坐公交时路过或者陪朋友逛街累了来歇歇脚等等。却不及有第一次见到长江真面目的激动心情。
第一次划船,到对岸的江滩上,是巴中老乡和另一个女孩带我去的,一块钱去一块钱来,没有旧船票。周围错落着几处可爱的黄房子,似乎久无人住。江滩上有许多塑料瓶和烧烤过的痕迹,想必这里早成了周边居民节假日居家小游的好去处。我们穿过江滩,绕过采沙机,把脚底的沙握在手中,会发掘这些沙和以前家里修房子是用的河沙质地不同,软绵绵的,又好像有弹性。可怜它是会像时间一样,不打招呼地溜走。而我们这些曾经相遇过得人,也就像江滩上留下的脚印一样,随江水的浸洗,还原成了她本来的模样。载我来时的船,早早地回到对岸,等别的船客上船。
第一次站在高处欣赏江景,是九月,我一个人去爬磨基山。整个磨基山是五座“小山”连起来的,说是小山,但在我这种平原上长大的孩子眼里,简直是“巨型”。再者,可能是太久不运动的缘故。从磨基山公园入口出发,下一段很长很长的石阶,再上一段更长更陡的石阶,腿抖得厉害。刚爬到第二座山顶,汗珠是颗是滴,还喘得厉害。站在山顶上,透过树枝丫,眺瞰江面,真就像地图上印着的那一条蜿蜒的曲线,只不过加粗了些。听客轮经过时的鸣笛声,时而有山风吹来,任其远扬。
第一次见长江两岸的夜色,也是在从成都到宜昌的火车上。夜景、灯会这样的词汇,我只在每年的元宵节听过,可就连罗江的灯会都不曾去过,更别说见了。我们罗江城有一条叫纹江的江,一座叫太平廊桥的仿古桥,一座叫凯江桥的地标性建筑,整天江把县城从中剖开,小时候听爷爷讲,他小时候去这里还叫万安镇,爸爸小时候这里好像又改名叫万安县还是罗江县来着。后来听我妈说,她小时候还没有这两座桥,所以每次跟外公到城里卖东西路过这里,就必须把鞋子脱掉,从“河里”走过去,再走回去。滨江两岸,一路蓝光,像流星划过。从前就喜欢这样的景致,可坐在火车里,透过车窗玻璃看去,也是另一番味道。江对岸却是静静地,没有了船只的鸣笛声乱耳,也感觉不到江风瑟瑟。虽然这车里边,有人打牌,有人抽烟,还有人吃面,望着窗外的江景,想着快要到站,快要可以好好地躺在我那硬板床上睡一觉,心却沉寂得不得了。
那一句认真的话,指不定会是句笑话,但愿他终究不会是一句笑话。长江后海,我总是在一次次胆怯的际遇后,遇见自己,遇见长江。就这样,我毕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