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鳖

图片来自鞠鑫摄影


个别物种对我留下的印象是深刻的。

这种深刻,还是会偶然间从脑子的某个角落忽然蹦了出来,也像纪录片。留下的原因多是认为它的奇妙。

沙鳖的出现是始于春季的末尾或是夏季雨后,我始终也没有彻底的探究过。

俗套的时间都是在孩子们可以光腚子下河洗澡的季节。

当洪水退时,在河沿边凸凹出来的水刷雨洗的青白卵石的石间,漩涡形成的巴掌大空隙的一堆细沙,或是长在大石旁一株蒿草的根部的细沙,会出现零星的沙窝。

像暴雨来临时,第一颗猛力的雨点砸落的沙坑,也像姑娘笑起来深深的酒窝。形似尖顶的斗笠,却小的装不下孩子一口吐沫。

沙窝的四周圆晕陡峭的壁,都是这里的主人极为精心细致的堆彻,并且是在夜晚里一粒粒砌的。而且随时都会进行修补,以保持漏壁的绝对光滑和陡峭。

任何一个大意蚂蚁或是轻手蹑脚的甲虫,或是夜行过客不慎滑下去,身体只要能落进沙窝,基本就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除非身体过大又有足够的弹跳力,反应敏捷,才能躲过一劫。

夏日炎炎的午后,无数次发生的生命挣扎死亡的过程,我和杰子都趴在沙窝上耐心的看完。

沙鳖通常是借助小昆虫挣扎力尽时用力,把猎物一蹲一蹲的后挫拖进沙漏。看不到沙鳖如何与猎物厮打,但挣扎的震动使顶部的细沙迅速掩埋底部,瞬间没了踪影。

撕扯交战的过程里,沙鳖释放毒素,猎物逐渐变得僵硬,最后被吸干体液和肌肉。

有时我和杰子偶尔对落井者生出了怜悯心,就会用细小的蒿杆轻轻挑起已经被钳住的可怜蚂蚁或小虫,使匀了劲救出这些命好的家伙。这样不会使沙鳖怀疑有人坏了自己的好事,夺了自己到嘴的美味,它会仍旧莫名其妙,丈二似的用头前的两个螯钳拍打着沙漏壁,探找着猎物。

这时我们是开心的,因为这样的戏弄,几乎没有任何反抗。沙鳖从不会贸然的跑出自己的窝,去追捕猎物而暴露自己。因为沙鳖没有眼睛,防御和进攻完全是躲进沙窝尖深的底部。

即便是夏日,河套里的水终是山水的冷涔。在水里一番扑腾过后,孩子们都是夹着腚沟,抱着膀儿跑上岸边,趴在烫的烙肉的河卵石上,不停的挪动被炙疼的肉皮。“一把刀,两把刀,太阳出来晒晒我的腰”,杰子总是这样天真的对着天喊,“一把火、两把火,太阳出来晒晒大家伙”。

下午的烈日经常被游动的云遮住,孩子们都会哆嗦着冻紫的嘴唇,擎着浑身鸡皮,乞讨般的唱喊着自己编的驱云谣。唱着唱着,太阳就真的出来了,又火辣辣的晒屁股。

沙鳖的长相,我是极其不愿意回忆的。丑陋得让人恶心。长得像虱子,体积倒是大了许多,呈灰色,或是更接近沙色。

头部极小,硕大的肚子就是沙鳖的身躯,尾部或是说腚是梭形的,像似能用力全方位弯曲扭动遁形的钻头。肚腹满是细密的皱褶,布满了极短的绒线毛。

它拖动猎物完全靠自己的肚腹力量和看似柔软其实坚韧的绒线毛驱动。头前嘴的两侧各有螯钳,长细齿很锋利。

立了秋,沙鳖就开始“搬家”了,任凭你用多么巧妙的细枝拨弄沙窝,都不会见到它双钳探出窝口,抖动着捕猎的反应。细心观察就会看见窝边上,有几乎难以察觉的沙鳖走过的痕迹,它是去另外一个沙窝里寻找交配了。

它们是什么时间,如何发出信息和探知远近距离的,我们都无从考证。只会在附近的另一个沙窝里用细枝钓出一对正在交配的沙鳖。当你提溜起来准备处罚时,它们就放弃交配,各奔东西了。沙鳖交配后的卵产在哪里,我也没深究过。

沙鳖虽谨慎小心,也依然难以逃避那些外来的灾难。就是忽然一把“火镜”(孩子玩烤蚂蚁的凸透镜)把太阳光凝聚成赤红的一点照射进窝底,或是耐心调皮的孩子用各种奸猾手段把沙鳖诱骗出窝,积满了一堆放进石凹处用火来烤,它们像虱子一样崩裂,崩裂出来的是红色的粘液,我们以为是血。

沙鳖辛勤修建的自己赖以生存和防护的窝,好就好在你掉进来了我再进攻,你跑掉了我也不追。就继续躲进窝底,没有风险。这是很难得的。

有时,人和沙鳖也是一样的,难免有灭顶之灾。就像杰子的屁眼对准了沙鳖窝一样,绝对是毁灭性的。

这种时候,万杰总是呲着雪白的牙,憋红了脸,扭头看着我,满脸压抑不住的得意,笑嘻嘻的催问“宝良,你快看看!对准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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