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有一个想法——骑自行车去外婆家。
这个想法其实源自母亲的一段甜蜜的回忆——那会儿我还丁点大,父亲只有一辆老旧自行车,每每回外婆家,都是前面车梁上架个小竹椅,竹椅里边坐着我,后面载着母亲,父亲一路骑得很轻快。
这是母亲的原述,我也想走走这一段父母走过的路,于是开始了,一个人,一段路,一份追忆~~
单程27多公里,来回将近55公里,骑回家我感觉自己的腿都已不是自己的了,于是我反驳母亲道:“那会儿,路都没修,我爸还搭着我们两个人,怎么还会感到轻快呢?”母亲乐着回答我“因为你爸搭着我和你,都是他最爱的人,怎么会觉得累?再说了,你爸踩单车不比你有劲啊!”
我就这样,狠狠地吃了一嘴幸福的“狗粮”!
虽然路上有些累,但不管怎样,我还是顺利抵达了外婆家。
外公外婆住的老宅有大约140年的历史了,门口有两石蹲子,一年四季都透着清凉。小时候的暑假总是待在外婆家,这两石墩子自然而然的成了我吃饭写字时绝佳的桌子、椅子,陪伴了我一个又一个酷热的夏日。
老旧的木门上贴着的对联,早已褪了色,那是春节时大舅写的,转眼真快,大舅又该准备新的一年写春联要用的笔墨了吧。外婆家的春联,每年都是大舅写了亲手贴上的。
进了屋,我又一次习惯性地抬起头,屋顶开了窗,年幼时的我把它叫做“天眼”,过了这许多年也一直未变。光束从“天眼”洒进屋内,灰尘精灵在光里跳着圆舞曲——不知这么多年来它们的舞曲可曾变换过?
天井式的老宅,许是被四周黑色的屋檐映衬,无论天晴或下雨,都有光束撒下来。昂着头,望着那四角之外的天空,有一种深远的意味。
“到家了”,老宅总有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屋里照例是找不着人的,这里的人们很勤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对土地都有很深的依恋。外公外婆这会儿指不定在哪块田哪块地哪个林子里忙碌着……
我踱步到门口,慢慢地在门槛上坐下,目光不断地在力所能及的地方搜寻着他们的身影。
村子很小,小得一村子的人都是我的外公外婆,舅舅舅妈,表姐妹,表兄弟。老宅的四周很安静,静得像是可以听见后山的虫鸣。偶尔一声鸡鸣传来,况久弥长。陶公笔下鸡犬相闻的桃花源大概就此般模样了吧~
小舅回来了,他去地里帮我将外公外婆寻了回来。
见了面,没有热切的话语,只是平淡的关心和问候。进门,第一要务便是做饭。外公却不忘把电视给我开着,遥控器塞到我手里,说“年轻人喜欢看什么,自己调~”。
外公外婆做饭,我关了电视,一个人无聊,便这里看看,那里拍拍。
长满青草的石阶~被岁月打磨得更光滑的门槛石凳~令人无限遐想的天井~窗棂上精美的雕花~一切都让我着迷,今年新收的辣椒,南瓜……为安静的老宅增添了几分热闹的生活气息。我对老宅的情感也是至深的,如同对外公外婆的情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是一体的。
我正拍着,外婆不知何时已站在我的身旁,慈爱的看着我,脸上挂满笑容,嘴里却假装嫌弃的说“什么都拍起,南瓜有什么好看的?”,外公也过来了,在一旁背着个手说“带个南瓜回去吧~”,我裂开嘴巴应着“好!”
忽然,鸡妈妈带着鸡宝宝闯入了我的视线,我一路追一路拍,它们便一路逃。
外公说“抱回去养吧~”,外婆说“就是给你们下的鸡崽”。(我不会告诉你,这些小鸡连同鸡妈妈一起打包到了我家)
老人们总是在惜求着能为儿孙再做点什么,而不是得到,老了,渴望付出比得到的要多得多。
连续第三年,我给外公外婆拍照,他们笑得很开心。他们喜欢被儿孙们关注得多一点,哪怕一点点。
准备骑行回家了,推自行车的时候,外婆悄悄告诉我说“你外公问,‘草草是不是没钱?我拿钱给她买辆摩托车’~”
我到外婆耳边悄悄地说“我在存钱买四个轮子的车呢,到时候就可以带你们去我家多住几天了~”
今天是12.17,骑行已过去两月有余,妈妈将外婆接过来过节,见到外婆,有感而发,遂作此文。我想好好记住这些我所深爱的人。
外婆一阵阵地咳嗽传至耳边,那个吵着要外婆买糖的小女孩长大了,而您的身体不再如从前般强健。
时光匆匆,我已不是那时的我,你也不是那时你,那份依恋不变,我们彼此都爱着对方。务必珍惜拥有的时光~
简芝灵 2017.12.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