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小,变成了细密的雨丝,黏在皮肤上,带着深秋特有的湿冷。
林舟揣着三万块现金,沿着老城区的背街小巷慢慢走。怀里的现金被塑料袋仔细裹着,隔着湿透的衣服,依旧能感受到那叠纸张带来的踏实感——这是他目前唯一的依仗,也是他复仇之路的第一块垫脚石。
左侧肋骨的疼痛没有缓解,每走一步,断裂的骨茬都像在剐蹭内脏,疼得他额头直冒冷汗。但他不敢停,更不敢去公立医院——林浩在市区有点人脉,万一被认出来,只会招来更大的麻烦。他需要找个隐蔽的私人诊所,先把肋骨固定好,再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他打开“信息眼”,视线扫过沿街的店铺。淡蓝色的文字在各个目标上方浮现,大多是“【目标:五金店】状态:营业中,主营工具……”“【目标:小吃摊】状态:收摊中,剩余食物已变质……”这类无关信息,直到他走到一条更窄的巷口,一行特殊的信息跳了出来——
【目标:李记诊所】
【类型:私人诊所】
【状态:营业中(老板李建国,无医师资格证,靠“祖传秘方”骗钱,近期因给人治伤用药不当,导致患者感染,被家属找上门索赔,暂未报警)】
【隐藏信息:诊所内有正规的医用夹板和消毒药品(偷偷从医院进货),老板李建国怕事情闹大,不敢得罪“有背景”的人,且极度贪财】
【风险提示:直接就诊可能被漫天要价,甚至用劣质药品】
【应对建议:点破其“无资质+医疗纠纷”的软肋,可迫使他用正规药品低价治疗】
无资质、有纠纷、贪财又怂……正好。
林舟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转身走进了这条小巷。巷子很窄,两侧是斑驳的砖墙,墙角堆着杂物,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走了不到十米,就看到一扇挂着“李记诊所”木牌的小门,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昏黄的灯光。
他推开门走进去,诊所不大,只有一间屋子,摆着一张旧诊疗床、一个掉漆的药柜,还有一张办公桌。一个穿着白大褂、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办公桌后算账,看到林舟进来,抬头瞥了一眼,眼神里带着打量——尤其是看到林舟浑身是泥、脸上带伤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算计的笑。
“看病?”李建国放下笔,语气懒洋洋的,“哪里不舒服?看你这模样,是打架了吧?”
林舟没说话,走到诊疗床旁坐下,故意挺直了腰板,尽管肋骨的剧痛让他差点栽倒,但他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视线落在李建国身后的药柜上,“信息眼”瞬间触发——
【目标:药柜第三层】
【状态:存放有医用夹板(规格12cm×30cm,未开封)、碘伏(有效期内)、云南白药气雾剂(正规厂家生产)、头孢拉定胶囊(未过期)】
【关键提示:这些是李建国偷偷囤的正规药品,打算留给“关系户”用,对外只给劣质药】
他收回视线,看向李建国,语气平淡:“左侧肋骨断了,需要固定,还要消炎的药。”
李建国眼睛一亮,心里立刻有了谱——这种打架受伤的,要么是没人管的混子,要么是不敢报警的,最容易宰。他起身走到林舟身边,假模假样地按了按林舟的胸口,刚碰到左侧肋骨,林舟就疼得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
“嘶……看这情况,至少断了两根,还可能有内出血。”李建国故意夸大其词,脸上露出“凝重”的表情,“小伙子,你这伤不轻啊,得好好治,不然留下后遗症,以后可就麻烦了。”
林舟忍着疼,抬眼看向他,突然开口:“李老板,你这诊所的营业执照,是真的吗?还有,上周那个被你治感染的大叔,他家属今天没来找你?”
李建国的手猛地一顿,脸上的“凝重”瞬间变成了惊愕,他猛地后退一步,盯着林舟,声音都变了调:“你……你怎么知道?”
这事他捂得死死的!上周给一个工地工人治摔伤,用了便宜的过期消炎药,结果伤口感染化脓,工人家属闹到诊所,他好说歹说给了两千块钱,才把人打发走,还特意嘱咐不准声张。眼前这个浑身是伤的年轻人,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知道的不止这些。”林舟靠在诊疗床上,语气依旧平淡,但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李建国心上,“你没有医师资格证,这诊所就是个黑诊所。要是我现在打个电话给卫生局,或者把你给人用过期药的事捅出去,你觉得你这诊所还能开下去吗?”
李建国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他看着林舟,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疑惑——这小子看起来像个落魄的穷鬼,怎么会对自己的底细这么清楚?难道是同行派来捣乱的?还是那个工人家属找的人?
“误会……都是误会!”李建国赶紧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搓着手,“小伙子,刚才是我说话不算话,你别往心里去。你这伤,我给你好好治,用最好的药,保证没问题!”
他现在是真怕了。无资质行医本来就犯法,再加上用药不当的纠纷,要是被曝光,不仅诊所要被封,他还得蹲大狱!眼前这年轻人看似普通,却能知道他的底牌,肯定不好惹,绝不能得罪。
林舟点点头,没再多说——点到为止,逼得太狠反而容易出问题。
李建国不敢再耽误,赶紧从药柜第三层拿出医用夹板、碘伏和头孢,又找来干净的纱布。他先用碘伏仔细给林舟的胸口消毒(林浩那几拳把他胸口打出了好几处淤青和伤口),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夹板固定在林舟的左侧肋骨处,用纱布缠紧。
“好了,夹板固定住,别剧烈活动,半个月内不能用力。”李建国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叮嘱,“这是头孢,一天三次,一次两粒,饭后吃。还有这个云南白药气雾剂,疼的时候喷一点。”
他把药递给林舟,又从抽屉里拿出一瓶止痛药:“这个是布洛芬,疼得受不了就吃一粒,别多吃。”
林舟接过药,看了一眼桌上的账单——李建国还没敢写金额,显然是在等他开口。
“多少钱?”林舟问。
李建国赶紧摆手,脸上堆着笑:“嗨,什么钱不钱的,都是朋友!你这伤也不算重,药都是现成的,不用给钱!”他现在只求这尊“大神”赶紧走,别再找他麻烦,哪里还敢要钱。
林舟也没客气,把药揣进兜里:“行,那我走了。记住,别耍花样。”
“不敢不敢!”李建国连忙点头哈腰,亲自把林舟送到门口,看着他消失在巷口,才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今天算是栽了,以后再也不敢随便宰人了。
离开诊所,林舟感觉肋骨的疼痛减轻了不少,夹板固定住后,呼吸也顺畅了一些。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雨基本停了,街上的行人很少。
接下来,是找个临时住处。
他沿着街道继续走,用“信息眼”扫过沿街的出租屋广告。大多是“【目标:出租屋】状态:月租1500,押一付三,房东要求严格,不租给无业人员……”这类不符合他现状的,直到他走到一个老旧的居民小区门口,看到墙上贴着一张手写的出租广告——
【目标:老小区3号楼6楼阁楼】
【类型:出租屋】
【状态:空置中,面积15㎡,有独立卫生间,无厨房,家具简陋(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月租800,押一付一】
【房东信息:张桂兰,68岁,独居老人,儿子在外地工作,性格善良但警惕性高,因阁楼漏雨没人愿意租,一直空置;老人近期因家里的旧电视坏了,没人帮忙修,很着急】
【关键提示:帮老人修好电视,可说服她降低租金,甚至免押金】
漏雨、简陋,但胜在便宜、隐蔽,还能押一付一。正好。
林舟记下地址,走进小区。小区很旧,楼房都是五六层的红砖楼,没有电梯。他扶着楼梯扶手,慢慢爬上六楼,找到阁楼的门——门是老式的木门,上面贴着一张“出租”的纸条,旁边写着房东的电话。
他拨通了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喂?谁啊?”
“张阿姨您好,我看到您的出租广告,想租那个阁楼。”林舟说。
“哦,租房的啊。”张桂兰的声音顿了一下,“你是干什么的?多大了?有没有正经工作?”
“我刚毕业,找工作的间隙,暂时没工作,但是租金我能按时付。”林舟如实说,他知道瞒不住,不如直接坦白,“我身上有点伤,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养伤,您的阁楼很合适。”
张桂兰沉默了几秒:“那你上来吧,我在3号楼1单元101。”
挂了电话,林舟走到1单元101门口,敲了敲门。门很快打开,一个头发花白、穿着碎花棉袄的老太太站在门口,正是张桂兰。她上下打量了林舟一番,看到他胸口的夹板,眼神里闪过一丝同情。
“进来吧。”张桂兰让他进屋,屋里收拾得很干净,客厅里摆着一台老式的CRT电视,屏幕黑着,旁边放着螺丝刀和零件,显然是刚修过。
“坐吧。”张桂兰指了指沙发,“阁楼漏雨,之前租出去过一次,租客住了没几天就走了,你不介意?”
“不介意,我就一个人住,简单收拾一下就行。”林舟坐下,目光落在那台坏了的电视上,“张阿姨,您这电视坏了?”
提到电视,张桂兰叹了口气:“是啊,用了十几年了,昨天突然就开不了机了,儿子让我换个新的,我舍不得扔,自己拆了想修,结果越修越坏。”
林舟笑了笑:“我学过一点电器维修,要不我帮您看看?”
他大学时学过电子信息工程,虽然没毕业(父母去世后他就辍学了),但修个老式电视还是没问题的。更重要的是,这是他获取信任的最好方式。
张桂兰愣了一下,随即眼前一亮:“真的?那太好了!你要是能修好,阿姨谢谢你!”
林舟走到电视旁,拿起螺丝刀,打开电视后盖。他假装仔细检查,其实用“信息眼”扫了一眼内部零件——
【目标:老式CRT电视】
【故障原因:电源模块接触不良,高压包受潮,显像管没问题】
【维修建议:重新焊接电源模块接口,用吹风机烘干高压包,即可正常开机】
很简单的故障。
他从兜里掏出随身携带的打火机(之前在工地捡的),又找张桂兰要了一根牙签和吹风机。他先用牙签蘸了点打火机的火油,轻轻擦拭电源模块的接口,然后用螺丝刀把松动的焊点重新按紧,接着用吹风机对着高压包吹了五分钟。
“好了,您试试开机。”林舟把电视后盖装回去,插上电源。
张桂兰赶紧按下电源键,电视屏幕闪了一下,然后亮了起来,熟悉的画面出现在屏幕上。
“修好了!真的修好了!”张桂兰高兴得像个孩子,脸上笑开了花,“小伙子,你可太厉害了!比那些维修师傅还强!”
林舟笑了笑:“举手之劳,就是小毛病。”
张桂兰拉着他的手,语气很热情:“孩子,你这伤是怎么弄的?看着就疼。”
“不小心摔的。”林舟随口敷衍。
张桂兰也没多问,叹了口气:“出门在外不容易,你一个小伙子,带着伤还没工作,也挺难的。那阁楼,你要是不嫌弃,就住吧。租金我给你便宜点,一个月500,押一付一,不用押金也行。”
她本来就心软,现在又被林舟帮了忙,更是愿意多照顾他一点。
“谢谢张阿姨。”林舟心里一暖,这是他被赶出林家后,第一次感受到陌生人的善意。
“谢什么,都是缘分。”张桂兰起身,“走,我带你去看看阁楼。”
两人爬上六楼,张桂兰打开阁楼的门。阁楼确实很小,只有十五平米左右,屋顶是斜的,最高处能站直,最低处只能弯腰。墙角有一块明显的水渍,是漏雨留下的痕迹。屋里摆着一张旧木板床,一个掉漆的衣柜,还有一张折叠桌,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地方是小了点,但是安静,没人打扰。”张桂兰说,“漏雨的话,我明天让物业来修,应该能修好。”
“挺好的,我很满意。”林舟说。
他当场给了张桂兰500块钱租金,又多给了200块,让她帮忙买些生活用品(毛巾、牙刷、被子之类的)。张桂兰推辞了半天,最后还是收下了,说第二天一早就去买。
送走张桂兰,林舟关上阁楼的门。屋里很安静,只有窗外传来的零星车流声。他走到床边坐下,靠在墙上,终于放松了下来。
从桥洞的濒死,到现在有了住处、处理了伤口、拿到了启动资金,这一天的经历,像一场梦。
他摸出怀里的3万块现金,放在桌上,又拿出手机——那是一部很旧的安卓机,是他父母去世后留下的,屏幕裂了一道缝,但还能用。
刚开机,就有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林舟皱了皱眉,接通电话,按下了免提。
“喂……是林舟吗?”电话里传来一个颤抖的声音,正是王虎。
林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来了。
“是我。”林舟语气平淡。
“林……林哥,我是王虎。”王虎的声音带着恐惧,“今天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帮着林浩打你……你千万别把我偷车的事说出去,张万霖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杀了我的!”
“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林舟问。
“不是不是!”王虎赶紧说,“我……我有东西要告诉你,关于林国栋的,关于你爸妈车祸的事!”
林舟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身体微微前倾:“说。”
“当年你爸妈的车祸,不是意外!”王虎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紧张,“我也是偶然听到林浩和他爸吵架时说的……林国栋当年找了一个叫‘老鬼’的中间人,花了钱,让‘老鬼’找人动了刹车!”
“老鬼?”林舟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心里记下了,“你知道这个老鬼是谁吗?在哪里能找到他?”
“我不知道!”王虎赶紧说,“我就听到这么多,林浩当时没细说,还被林国栋骂了一顿,让他别多嘴。林哥,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别曝光我?”
林舟沉默了几秒。王虎知道的不多,但“老鬼”这个线索,已经是一个巨大的突破。只要找到这个老鬼,就能找到林国栋陷害父母的直接证据。
“可以。”林舟说,“只要你听话,我不会曝光你。以后林浩那边有什么动静,尤其是关于林国栋的事,立刻告诉我。”
“好好好!我一定听话!”王虎大喜过望,“林哥,你放心,以后林浩有什么事,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挂了电话,林舟看着桌上的现金,眼神变得更加坚定。
老鬼……林国栋……
他拿出纸笔,写下“老鬼”两个字,又在旁边画了个圈。这是他复仇计划的第一个关键线索,必须尽快找到这个人。
但现在,他需要先积累足够的资本。三万块钱,远远不够。
他想起第一章扫街时看到的古玩市场——就在老城区的另一端,明天早上八点开门。那里鱼龙混杂,藏着很多被忽略的“宝贝”,正好适合用信息眼寻找第一桶金。
他打开手机地图,查了一下古玩市场的位置,距离这里只有两公里。
“明天,就去那里。”
林舟把现金收好,放在枕头底下,然后躺在床上。虽然身体很累,但他毫无睡意。脑子里反复想着父母的车祸,想着林国栋和林浩的嘴脸,想着“老鬼”这个线索,想着即将到来的复仇。
窗外的天,慢慢亮了。
林舟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的日出。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脸上,驱散了昨夜的寒意。
他摸了摸胸口的夹板,又看了一眼桌上的药和现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蛰伏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属于他的一切,他会亲手夺回来。而第一步,就是从明天的古玩市场开始,赚到足以支撑他复仇的第一桶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