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强压怒火直视女人两分钟,咬着牙转身踱步到沙发边,这次向右一仰彻底躺平了,一双鞋直接架在上面,很平静地发出庄严宣告:“本来不想当臭料,这回当定了。”说着双手抱头闭起眼睛再不开口。
女人醒过神来掏出手机,瞅了两眼却塞回口袋,又走到门口看了看天,转回身时两眼圆睁,几步跨到老头子面前,毫不犹豫拖他胳膊:“起来起来!我要出去了,要去那边。快点,快点!我要锁门了。”
老爷子不理不动,就像一块石头压在那里,任凭女人推搡拉拽,也没有移动半分,真正稳如泰山了。
女人走进房间,“砰”的一声关上房门。老头子听到里面有细碎的声音,显然是与家里人联系。七八分钟后女人重新跨出房门,这次已经脱下睡衣穿戴得整齐。她手上拎着一只红色礼盒,面无表情走向大门,屁股后面扔下一句:“我走了。”
老爷子先没有起身,半分钟后改变主意,大步流星追赶上去:“我跟你去,我也去那边。”女人转过身盯着老人,见他表情决绝知道无法转圜,只得收住脚步站在门口,发呆两分钟转身折回,进门后一屁股跌进椅子里,恼怒愤恨却又无可奈何,眼睛直瞪着老头子,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终于,女人长叹一口气仰靠在椅背上,这才瞥见桌上的面桶,一伸手撸过来,打开盒盖发现面已软烂,没有招呼客人,旁若无人径自吃起来。老头子端起另一桶,退到沙发边跟着吃面。
主客二人稀里呼噜两分钟,一会儿的功夫便各自抬头,舒舒服服地喝汤顺气儿。现在,女人的目光不自觉溜向老东西,显然一碗面化解了她的饥饿,却没有化解她的愠怒。吃饱喝足之余,精神头明显上升,顷刻之间战斗力倍增,也更兼具一份智慧与耐性。
但见这位两粒眼睛微微眯起略带点斜睨,里面似有数不清的绣花针飞射出来,誓要戳破老家伙半寸厚的脸皮,然而说话不温不火,语气很是平静柔和:“我说表姨爹,你也真是的!
七八十岁的人了何苦呢?钱不可能不给,只是缓两个月。你在这里蹲一天了,有没有看见别人?他们心里有数的,真要像旁人打水漂,能安安稳稳在家里过年?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我们两家毕竟是亲戚,成林开公司那会儿,第一个想请的就是四六,这几年亏待他没有?
怎么着也不应该生分,那不是给外人看了笑话?所以不至于走到这一步。现在手边上确实没钱,你蹲了这么天把天,要有我早拿出来了。回去吧,再不走天就黑了,万一倒场雪下来,真走不了了。
这么大年纪出门不容易,老年人骨头不经摔,有个磕碰闪失就划不来了,你说是不是?表姨爹你放心,成林回来我一定好好跟他说,让他挤一点先给四六,这样总可以了吧?那我们就这样说?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路上当心。”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塞进老人手里:“这点钱拿回去给小家伙买点吃的。过几天成林要到了钱,我让他自己送到你家去。我要不是开刀,就和他一起去了,一两年没有看见大月了,真想看看她。也不知道号码,不然我就打电话给她了。表姨爹那我就不送了,你路上走好。”
老爷子一瞬间有些茫然,迟疑三十秒醒过神来,把400元放到桌上后开口,说话语气同样和缓:“等了这么长时间,帽子没见一顶。今天这么远的路过来了,也不能白跑一趟,还是见到成林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