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红朱漆大门的顶端,悬于一块黑紫木匾,其上题曰:情冢居。
匾下门前,左立石麒麟,栩栩如生下却说不出的威严;右盘老槐树,根深蒂固中也看不出经年。
树上有门灯、灯下有石桌、懒凳、糕点,凳上坐一闭目公子,一头寸发倒也风度翩翩,嘴里叼着烟,手指轻敲更不得闲。
与行人大相径庭,与美景格格不入。
似在等人,又似在品悟。
“雏鹰起鸣,原上轻思,静叹何时飞。神州兴亡,览日月盈亏。犹辩往昔何繁缀,执剑斩魂,绮梦回。”
酝酿良久,脱口而出后的舒畅怕是拦也拦不住。
公子满意轻笑着睁开了双眼,却被近在咫尺的皱脸给惊个正着!
震骇之下身微退,方才看清扰者何人:乃一长须老僧…
公子稍安,起身作揖道:“不知这位大师有何赐教?”
老僧满脸好奇,却也还礼回道:“公子嘴上冒烟者是何物?竟如此呛人!而公子又为何如此迷醉?”
公子不假思索:“此物名曰香烟,乃为思人思物所作。悲痛可用,一根抽尽烦忧;快乐亦可用,一根赛过神仙!”
老僧啧啧称奇:“贫僧傲世天下游,却未曾见过此物。想来,乃公子所作?”
公子接着眯眼轻抽:“然也!”
老僧神秘兮兮的盯着公子的寸头:“敢问公子名讳?”
公子谨慎道:“郑小石。”
老僧听罢顺势坐于懒凳之上,偷瞄糕点的眼睛锃锃发亮:“贫僧找的就是公子了。”
公子哭笑不得着向前轻推瓷盘:“大师此来…所为何故?”
“唔…唔唔…”老僧倒也不客气,如饿死鬼般塞得满嘴都是,支支吾吾着掏出一块精致木牌递给了公子。
公子握牌在手,其形略小于掌、通体黝黑而重于表,正中刻着醒目八字:“琅琊令出,群雄逐之。”
公子不解,灭掉了烟,正待问他,却是一声惊雷炸起。
“道可道,真奇妙,何物在此烟缭绕?”
这次却是一邋遢老道,全身上下唯一干净的怕是挂在腰间极其醒目的木牌了。
又一块琅琊令。
老道一路走来轻嗅着散落在街上的烟气,口水顺着下颚滴在污得不知原色的道服上而不知,却还时不时舔下干裂的嘴唇:“妙,妙哉!世间竟有如此奇物……不虚此行呐!”
老僧闻声回望,翻了翻白眼,抹嘴入定,竟转瞬给人一种得道高僧的错觉。
老道斜眼瞥了一眼假寐而竖起耳朵的老僧,笑嘻嘻地摇了摇摘下的木牌道:“这位小友,贫道观你天赋异禀之中必然命络不凡、眉清目秀之下难免根骨奇佳,若加以培养,日后登琅琊榜怕是不在话下。故而决定破例收你为徒,并即刻随为师前往琅琊山赴会,不知你意下如何呀?”
公子倒也洒脱,微微一笑,问道:“学费几何?”
老道一愣,不曾想此子竟如此上道,微微思量:“学费?唔……如此,就……每日送为师五…额…十个徒儿方才所用之物吧!呵呵~”
老僧怕是装不下去了,从懒凳上蹦了起来:“呔!你这牛鼻子老道好不知廉耻,贫僧还在呢!......阿弥陀佛,戒骄戒躁,勿嗔为上。”
老道嗤之以鼻:“哈,老秃驴,还是那么虚伪。”复又上下打量老僧一番,“啧啧,别的本事没见涨,身上的肉倒是增了不少!”
老僧哼哼:“酒肉穿肠,佛祖无念;佛法无边,自在心间!”
老道冷哼一声:“贫道此来可不是与你这秃驴耍嘴皮的。上次琅琊令之事让与你,这次该我的了!”
老僧双手合十:“只怪贫僧与郑公子有缘!”
公子一头露水:“哦......两位高人可否听小生......”
老僧:“聒噪!”
老道:“闭嘴!”
公子怯怯着不再多言......
老道吐沫星子乱飞:“这位小友既已还俗,便与那佛无缘。无缘则无怨,何来争抢?”
老僧吹胡子瞪眼:“不让!”
老道气得跳脚:“死秃驴!”
老僧不为所动:“不让!”
公子算是明白了一点,他的寸头乃祸源。
可谁又会信他那内心所藏的真实故事呢?
公子轻叹一声:“大师,道长。请听在下一言。”他站起身,面向街头的远方,“山本无忧因雪白头,水本无愁因风起皱。这人生,无常,怕是更无处躲藏。承蒙二位抬爱,此次琅琊山之行想是不可避免了。不妨你我三人此次同行,凡事好商量。”
老道眼珠子一通乱转:“如此甚好!”
老僧热汗直冒:“哼!”
公子苦笑着返居准备行礼。
“唉唉唉~小友,别忘了带上方才的烟雾呐!”
……
(终)